葬礼终于结束,朱玉笙在提心吊胆中没有迎来预想之中苏氏的暴怒与折磨,甚至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丧子之痛对苏氏的打击太大,她一直缠绵病榻,直到长子下葬都未曾起身。
其间吴瑞雪曾经来过灵堂几次,也曾对朱玉笙出言辱骂。
她是元配嫡女,模样娇美,很得吴延欢心,骂起朱玉笙来毫不留情,从出身到长相,极尽谩骂。
朱玉笙对她的辱骂充耳不闻,仿佛不过是一只路边的野狗在朝她狂吠,那种轻蔑的态度激怒了她。
吴瑞雪扬起巴掌扇过去,却被朱玉笙握住了手腕,目光狠厉盯着她,轻声提醒:”大小姐打我不要紧,但让旁人瞧见,误以为大小姐自来便是这么泼辣不讲理,是否不太好?”
她上辈子便知道一件隐秘之事,自慕长风踏入刺史府,吴瑞雪便对这位表哥一见钟情,此后吴刺史再为她议亲,她便几番推脱。
吴延虽疼这位多年未见的外甥,但他与自己仕途无益,更舍不得将自己这颗掌中明珠许配给他。
刺史大人眼中的乘龙快婿另有其人。
吴瑞雪自朱玉笙眼中窥见了一丝了然,疑心她瞧出什么,心虚的往回扯胳膊,一边嘴硬:“你知道什么?”
朱玉笙松开了她的手,若无其事的反问:“我能知道什么?”
吴瑞雪半信半疑:“那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朱玉笙起身揉揉膝盖,平静解释:“我们小户人家养女儿,尚且要养得女儿性情和顺,娴静贞淑,更何况高门大户娶媳,更注重女儿家的品格。丧事上人来人往的吊唁,万一让人瞧见大小姐打自己长嫂,于大小姐的名声有碍,为了你好而已。”
吴瑞雪细想,竟觉得她此言有理。
再回想她入府之后,从洞房直接被拖到了灵堂守灵,数日下来恐怕连府里人都认不全,又能知道些什么?
多半是她自己心里藏了事,想岔了而已。
但她不敢再对朱玉笙动手,只悻悻骂了句:“丧门星!”扭头而去。
朱玉笙才不计较她的刁蛮,静等着慕长风向苏氏告诉,直等吴安入土,她被府里的婆子带到刺史府最冷僻的东南角一处破败的小院子,还分派了两名丫环来侍候,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躲过了一劫。
同时,心中又暗暗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隐秘的喜悦,怀疑自己对慕长风认识不全,其人在牢狱之中堪比阎罗,但对自己终究没有手起刀落,是否说明还是有空子可钻?
苏氏虽病着,但分给她的丫头架子却很大。
个高的丫环名嫣红,听说是苏氏房里的二等丫环,矮一点的是三等丫环小莲。
两人不亏是正房夫人院里出来的,每每见到朱玉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别说是侍候她穿衣吃饭,便是连院里洒扫的活儿都不肯好生做。
朱玉笙早接受了这俩丫环名为照顾,实则来监视她的现实。
她在两丫环的监视之下,每日早起扫院子,饿了自己往厨房去觅食,也不指望她们去提。
大厨房的人对她也没什么好态度,但至少剩饭冷菜也总能留一口给她,不见油星也总能饱腹。
朱玉笙面对刺史府内众人的刁难,也只是默默忍受,也从未公然反抗。
不过好处便是,这院落太过破败偏僻,久无人来,嫣红跟小莲正好可以偷懒,每晚早早便回去睡觉,只留她一人在此,落得自在。
清静日子没几日,钱妈妈便绑着手掌前来教训她:“你做儿媳妇的,明知婆母病着,竟不曾前往婆母房里请安,娘家怎么教的?”
朱玉笙抬头与她对视,眼神不善,竟吓得她不由抱住了受伤的手掌,竟还往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喝道:“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清静不过几日,朱玉笙便被拘到苏氏正房,而且刚进去便被送去祠堂罚跪,理由也是现成的——不敬婆母!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朱玉笙也咬牙认了,跪在吴家祠堂之内,苦中作乐的想:”苏夫人是这嫌我伙食太差,油水太少,专门送我到祠堂来偷吃供品?”
不过这次苏夫人显然有精神头了,派去盯着她罚跪的婆子在门外站成一排,直等她跪了三个时辰,都到了晚饭时节,这才派人叫她过去听训。
朱玉笙灰头土脸过去,还未踏进苏氏的正房,便闻见一阵饭香。
房内,吴瑞雪正柔声劝慰:“母亲,你也别生气了,她是个不懂礼数的,罚也罚了,实在不成让人打她一顿,为着这样不懂事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外面婆子适时回禀:“夫人,大奶奶来了。”
苏氏在里面咳嗽两声,才道:“让她进来。”
人在屋檐下,朱玉笙很会低头,进门便跪在苏氏床前认错:“儿媳不孝,未能向夫人请安,都是我的错!”
前世与苏氏多年婆媳,她已经摸索出一条相处之道,千万别跟婆婆拧着干,落不到什么好。
苏氏倚着枕头咳嗽两声,眼珠子几乎要恨出血,盯着朱玉笙好一会,才不冷不热的问:“你既知道不孝,为何不来向我请安?莫不是你娘家也这么没规矩?”
朱玉笙语声惶恐,反手便给院里侍候的大丫环扣了一顶黑锅:“儿媳家里小门小户,不懂府里的规矩。再说……儿媳初入这样大的府邸,也着实不知夫人的院子在哪里。嫣红姐姐说……她说夫人让我在院里禁足反省,不许出院子,我才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