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公主听了,明眸善睐,嫣然一笑:“多谢阿菱,吾此生能得你如此相顾,真是荣幸。”
接着,眉目满是期盼的道:“阿菱,不知我能否有幸成为你的闺中密友?”
顾幼菱本想拒绝,她实在不想跟皇族再牵扯上什么,可萧映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点点头。
荣昌公主拉住她的手,一脸的欣喜:“那从此以后,咱们之间,没有吾,没有臣女,只你我相称便可。我比你大些,就是姐姐。阿菱放心,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会护着你的。”
顾幼菱抿唇一笑,软软的唤了一声:“映仪姐姐。”
出来混,多个靠山,也没什么不好。要是有一天谁敢不长眼的欺负她,她也能手指朝上说一句:“我啊,上边有人了。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那一声姐姐叫得萧映仪眼里冒着幸福的泡泡,又抱着顾幼菱,心里踏实多了。
有僧人送了药过来。
“这药刚熬好,空海大师亲自配的方子,他精通药理,该是能缓解一二。”荣昌公主拿着一碗药亲自喂她,笑着道:“阿菱,来,张嘴。”
那药乌漆麻黑的,不知都放了些什么,味道极其的难闻,顾幼菱一对丝雾眉轻蹙,可公主都喂到嘴边儿了,不得不张开粉唇。
喝了一口,形容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想吐。
她硬着头皮喝了大半碗,荣昌公主又舀了一勺正要喂,听到敲门声,抬起下巴:“进。”
进来的人白衣飘飘,裹着披风,面如冠玉,雅人深致,乃是高冷矜贵的太子殿下。
顾幼菱趁人进来的那点子功夫,就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两杯,冲掉嘴里的怪味。
“皇兄。”萧映仪站起身微微行礼,又眼眸流转:“可有消息传来。”
萧景胤已经派了自己的亲卫往林子里去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那人可否安好。
“快了。”太子殿下的视线落在床上的小人儿,她手里转着一盏罗汉杯,茶杯口沿留着淡淡的唇印, 那杯子方正,向内收敛,有很强的聚香效果,杯面刻着祥云纹样,是供他专用的。
思忖间,她又呡了一口,抬起眸来,突然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萧景胤却移开了视线,表情严肃,淡淡道:“映仪,你此来是为母后祈福,空海大师已经准备就绪,别再耽搁,赶紧去吧。”
萧映仪和萧景胤虽同为兄妹,又都养在皇后名下,但关系却不像普通人家那般亲密,是可以肆意胡闹,耍泼撒娇的关系。
实在是她这位兄长恭肃板正,又分开那么久,小时候皇兄还会带她一起玩,温柔以待,但时隔八年,二人再次重逢,却早已时过境迁,回来的那个人,浑身上下都萦绕着高耸九天的清寒,让她不敢靠近,甚至又敬又怕。
她放下药碗,不敢反驳,低头应了声,就离去了。
那速度快的,跟兔子见了老鹰似的,与逃命别无二般,顾幼菱伸手去拉,连袖子都没碰着。
她在心里哭喊着:“殿下,你怎可如此利落的抛下我,让我独自面对这个煞神,说好的姐妹情谊呢。”
友谊的小船,被一股子惊涛骇浪,直接掀翻了。
公主出去了,还贴心的知道关门,她还真贴心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顾幼菱思量一番,既然彼此都掉了马甲,知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一些旧账是得清算一二了。
她识趣的下了床跪在地上,伏低做小:“臣女拜见太子殿下,上回在承恩侯府,是臣女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臣女已知错,羞愧万分,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走到炭火盆旁侧,用钳子夹了炭放进去,捯饬了一会儿,室内的暖气又上来了,淡淡道:“顾小姐认错倒是认的快,但孤不知你认的是哪处错,是后面让孤救人说的那两句,还是推傅子涣下水说的那一段。”
“又或者是和傅子涣对峙时,道出的不做皇后宁做祸国妖妃的那番言论。”
顾幼菱伏在地上,指尖扣着地板,面如土色,心里慌急了:“救命!竟是被他从头到尾全听了进去,苍天啊,干脆直接降个雷下来,劈死她得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她硬着头皮,嗓音轻颤:“太子殿下容秉,那些话都是臣女胡言乱语吓一吓傅子涣那坏胚的。殿下乃是天上月,孤不胜寒,高不可攀,臣女不敢肖想。”
只要能保住她这颗漂亮的脑袋,她能把眼前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夸出花来,如长江水滔滔不绝。
太子殿下坐在椅子上,抬起冷眸,盯着地上颤颤巍巍的顾幼菱,他微蹙眉,思量着自己要是现在咳一声,她能吓得又装晕过去。
他当真…有那么可怕吗。
“起来吧,你救了映仪,功过相抵了。”
萧景胤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抹掉了顾幼菱做的一切,她心里有点委屈,不开心的站起身,嘟着小嘴拧眉:“殿下,臣女想去看看雪霖,也就是臣女的爱驹,它受了伤,不知道如何了,可否容臣女告退。”
“孤已差人好生照顾它,你不必忧心。”太子殿下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起身了:“你身子不适,还是歇着吧。”
走了两步,又折回,扯下自己的披风,裹在顾幼菱的肩上。
顾幼菱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喘气儿,她不敢抬头,平视着只能看到萧景胤的胸襟上绣得雪白色菩提花。
只听他淡淡道:“女儿家畏寒怕冷,行事要多注意保暖,顾惜些身子。”
顾幼菱垂眸,眼睫轻动:“臣女惶恐,区区贱躯,微末之尘,怎敢劳殿下惦念。”
心思再愚钝的人也该听得懂里头的弦外之音:好意心领了,但婉拒了哈。
太子殿下衣袖拂尘,一声不吭的走了,只是摔门而出,关门声也大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