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站着的时候,腰部往往会受力。
他的肾脏才取出不到十天,这么折腾,怎么没把他给疼死?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大步走下台阶,冷着脸迎了上去。
周顾缓缓顿住脚步,眉眼含笑的注视着她。
就这么看,他似乎跟正常人一样。
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以外,没其他异常。
可要是知道他刚动了两个大手术,不但取了个肾,还修复了开裂的心脏,就能惊掉无数人的下巴了。
人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抗住那种肉体被剥离的折磨?
她不知道这男人此刻站在她面前承受了多大的痛,又遭了多大的罪。
看着他挺拔的身躯,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周顾缓缓抬起了手臂,试图抚摸她的脸。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堪堪止住了冲动,只笑着调侃,“我还以为你会将我拒之门外呢。”
说完,他的身体一个趔趄,直直朝前栽去。
温情下意识伸手托住了他的胳膊,恶狠狠的瞪着他。
“我就应该卸了你两条腿,这样你就老实了。”
男人顺势靠进她怀里,开始卖惨,“媳妇儿,好疼,全身都疼。”
不疼才怪!
温情气得想撒手。
可她知道这一松手,任由他摔在地上的话,他这条命估计都保不住。
“当初冲上来挡枪的时候不是很勇猛么?顶着俩血窟窿满世界乱跑不是没将这伤当回事么?这会知道疼了?忍着。”
周顾侧着头枕在她肩膀上,温热的呼吸环绕着她的脖颈,惹得她一阵颤栗。
温情抿了抿唇。
换做往常,她一定奋力甩开他。
可眼下……
偏头间,见苏湛站在一旁看热闹,她忍不住呵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来搭把手,将他送去医务室啊。”
苏湛耸了耸肩,直接朝主屋方向走去,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温情冷笑,“你们这塑料兄弟情,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夸奖。”苏湛冷冷地回应。
温情闭了闭眼,架住周顾的胳膊,试图搀扶他去医务室。
男人却赖在原地不走,将脸往她脖子里一埋,闷声开口:
“情情,你还记得你在农庄里说的那番话么?”
所以他一醒就眼巴巴的往这边跑,就是为了让她兑现承诺?
她怒了,咬牙切齿的问:“这种事,就不能打电话聊么?
非得亲自过来折腾一趟?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屎吗?”
自己身体是什么狗样,他心里难道没点数?
越想越气。
周顾却挺开心的,眼里都蕴满了笑意。
她动怒,证明还在意他。
不像前段时间,总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让他觉得看不到希望。
如今这鲜活模样,喜怒形于色,才是他所熟悉的。
“情情,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甚至比我的命还重要,如果你依旧不肯原谅我,那我醒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儿,他抱着她晃了两下,又问:“那天你说的话,还作数么?”
温情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他刚才是在跟她撒娇?
这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啊。
堂堂周氏掌权者,在国际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靠在女人怀里卖乖。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我只说原谅你,可没说接受你,周顾,你别混为一谈。”
对周顾来说,她能原谅他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如何让她重新接受他,那是以后该考虑的事情。
不急,余生漫长,他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哄她回头。
“所以你这是原谅我了?咱们过往的恩怨,也都一笔勾销了?”
温情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贴在了他左后腰上。
那个位置,塌陷了下去,是他舍命救她的最好证明。
亚瑟薇有句话说得很对:
‘总有一天,她们都会为了孩子妥协’
“我说出的话,自然作数,人这一生总惦念过去也不好,还得往前看。”
周顾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许是用的力道太大,牵扯到了身上的伤,疼得身体都在发颤。
温情终是不忍,低声劝道:“去医务室躺着吧,你这伤没那么简单,别不当回事。”
哪怕是单纯的取肾,都会给身体造成巨大损伤。
而他还是子弹穿透伤,创面很大,对身体的伤害比正常取肾要大得多。
若不好好调理,势必会落下一身的病根。
更何况他的心脏也是缝补起来的,其中一处还用了芯片代替。
像他这样的情况,在床上躺三个月都少了。
他动手术才几天?
疼都要疼死。
周顾难得听她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话,身上那点痛,似乎都能忍受了。
“罗白给我打了止痛药,我还撑得住,听说糖宝一直绝食,我先去看看她。”
温情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他拖着病体来伦敦,不是向她讨要承诺的,而是心疼他的宝贝女儿,过来哄孩子的吧。
难怪那丫头如此依赖他。
人心换人心,他对孩子好,孩子才会念着他。
“你先去医务室躺着,等会我让扬扬将糖宝带过去。”
周顾却不肯听,沙哑着声音道:“都横跨大半个地球来到了这里,不差这几步。”
说完,他亲了亲她冰凉的脸颊,缓缓从她怀里退出。
温情犹豫着要不要扶他。
结果他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朝主屋走去。
刚进客厅,小丫头迎面冲了过来。
如果她能开口,这会儿‘爹地’‘爹地’的叫喊声肯定响彻了整个大厅。
周顾弯腰时,一阵撕裂般的疼袭来。
他面不改色,稳稳的接住了撞进他怀里的闺女。
小丫头抱着他的胳膊,用脸亲昵的蹭他的脸。
他试图将孩子抱起来,可不等胳膊发力,一旁的温情就将小丫头给夺了过去,然后狠瞪了他一眼。
周顾眉眼含笑。
看来那两枪挨得挺值的。
她都知道护着他了。
妈咪放开我,我要爹地抱。小丫头一边挣扎一边比划。
周顾伸手揉了揉闺女的脑袋,比划:
爹地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暂时用不了力,等我康复了再抱你好不好?
小丫头的目光在亲爹脸上扫了一圈,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渗着汗珠,立马老实了。
爹地是不是很疼啊?糖宝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周顾只觉心口有暖流划过。
还是女儿贴心啊。
这样的宝贝,再给他生十个他都不嫌多。
当然,他是不可能将身上的伤暴露在女儿眼前的。
太过狰狞了。
怕吓到她!
爹地不疼,擦掉药就好了,听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闹脾气了?
小丫头挣扎着从亲妈怀里滑了下来。
我这就去吃饭。
比划完,她拉着管家往厨房跑。
周顾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整个人开始摇晃了起来。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