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章靠谱得很,迅速整理了剩下的兵力,控制住了还想反扑的若羌残兵。
失去一只眼睛的阿依曼被穿了琵琶骨,锁进了囚笼里,拉勒尔穆的尸体也被吊了出来。
望见两个首领的惨状,剩下的小头目们自然也偃旗息鼓,不敢擅动。
控制着阿依曼剩余兵力的贵族,倒是想以大梁干涉若羌内政的借口,给自己戴上堂皇冠冕,蚕食势力,却又因为没有一个领头之人齐聚诸人,又各怀鬼胎,到底不成气候。
温越坐在高座上,目光平静地睥睨着众人,轻飘飘的眼神看得若羌人心里打鼓,双腿发软,不知道这位东边的不速之客,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难不成……他真想一口吞了若羌不成!
就不怕西域其他诸国,惧怕之下联盟起来,共抗大梁吗?
“只是,这到底是我们若羌的事情,贵国秘密带军入境,屠戮王宫,恐怕有违合约吧!”一个王子言之凿凿道。
然而很快,迈迈祖提捧着那樽受命天印,袅袅娜娜地进了殿,当着若羌其他王室贵族的面,对着温越行了一礼。
众人哗然。
“迈迈祖提!你这个叛徒!是你把梁人放进来的是不是!”
“受命天印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国主陛下何在!”另一个王子义愤填膺地质问道。
出事之前,没看到过这位如此关心国主。
“阿依曼和拉勒尔穆谋逆弄权,戕害国主陛下和二王兄,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迈迈祖提朗声道,“幸而上国友邦,出手相助,替我们剿灭了贼人。
此情此景,恰如当年大梁助我们杀退龟兹一般!尔等怎可还对恩人口诛笔伐?”
有人露出了讥诮的表情。
迈迈祖提,不愧是他们兄弟姐妹中,最像国主的一位了,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大梁的第二条狗吗?
说得那么好听,大梁也算是恩人?呸!
迈迈祖提面对无数鄙夷不屑的目光,依旧镇定自若,仿佛脸皮已经修炼地比昨晚受围攻的王宫宫墙还要厚。
“难道我说错了吗?若不是大梁援军,诸位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安然地坐在这儿?”
以阿依曼的狠绝,在拿到权力之后,绝不会留下一个王室,做自己的后患。拉勒尔穆这样日夜欢好的盟友,她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何况这些人?
众人闻言默然,有些讪讪。
无论如何,面对阿依曼和拉勒尔穆这对逆党,他们之中确实只有迈迈祖提一个人,试图自救救他,做了实事。
哪怕这个事说出来是卖国贼。
“既然如此,逆贼已死,国主何在?”一个老贵族颤颤巍巍道。
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大梁军力多么雄厚了,随便一支偷偷过境的军队,都能把他们打成这样,他们也不痴心妄想了。早说了拉勒尔穆是钱钻脑子,活不清醒了。才会想着跟大梁作对。
大不了,他们继续跟在大梁后面捡骨头吃呗。
只是他们的狗国主呢?
迈迈祖提敛下了表情,盈盈的眉眼中,既有不忍,又有绝然,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犹豫:
“国主受贼人迫害,病重难起,有心无力,已经失去了带领我们的能力——”
她站在温越的旁边,俯视着众人,让他们都看清楚自己掌心的受命天印。
“不过,他已经把王位,传给了我。”
“什么!”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殿内,又沸反盈天起来。
那些王子贵族们,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甚至有人想站起来把这女人拉下来,却又顾忌顾忌着站在温越旁边,拿着刀的奉善,才没动手。
“岂有此理,你一个女人如何能做国主之位!”
“露出真面目了吧?迈迈祖提,你和阿依曼又有什么区别!”
迈迈祖提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痛骂,始终挺拔坚定地站在原处,坚守着自己好不容易夺取来的高地。
等到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她才款款道:
“女人,为何不能做国主了?难道我不是父王的孩子?祖母也是女人,难道在座各位,谁敢说她执政执得不好吗?”
“……”
众贵族们不敢接话。
谁敢说也诗答多国母的坏话?这个女人在若羌百姓心中,简直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毕竟她领导若羌的几十年,是若羌有史以来民众生活最安定富裕的时候。
没有人不怀念她,哪怕是仇恨她的反梁派。
哪怕反梁派这么多年以来,试图削弱也诗答多的影响力,用舆论抹黑她的生平,却还是无济于事。
反而陷入了一种被动。
你想染权,先得和大家一样对也诗答多国母高歌颂德。
可是这又不是你迈迈祖提的功绩!往自己的脸上贴什么金啊?说起来你还不是也诗答多的血脉呢!
国母唯一的血脉,是那个被兄弟姐妹们玩弄鼓掌之中的傀儡败犬。
温越饶有兴趣地旁观着若羌国内的这一场闹剧,仿佛在看什么重演了无数次的经典剧目。
纵然有反对的声音,但都拧不成一股绳,迈迈祖提早有准备,又手持受命天印,背后站着大梁的靠山,最终还是坐上了新的王位。
可怜五王子拉勒尔穆,机关算尽多年,最后还没能坐一坐这个王座,就死在了成功的前夕,为他人作嫁衣裳。
看够了好戏,温越拒绝了若羌新女君的邀请,转进了王宫里的一处最舒适的寝殿。
“参见主子!”
行雷正守在门边,看到他连忙行礼。
“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
走进寝殿,便看到南枝躺在床上,酣然入睡,不知天日。
昨晚的夜袭突围,到底还是消耗过度,南枝和他接头没多久,就力竭地昏睡过去了,当时吓得温越手脚都僵了,匆匆忙忙找来大夫一问,只是太累,才放下心来。
可惜她筹谋一场,在若羌孤身奋战,纵横捭阖,殚精竭虑,最后却没能亲眼看着这场戏落幕。
温越坐在她的床头,无声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他连夜赶路一个月,日夜兼程,其实身心都疲倦到了极点,只因为记挂着这个人,到底还是绷住了那口气,一直撑到了现在。
可他还是不想睡,只想就这么看着她,一直看下去,看到地老天荒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