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柳见温北璇又受了刺激,擦干净眼泪露出个笑容:
“小姐,五小姐从京城里给您带了家礼,让人送过来了,您看一看吧。”
这几日,五小姐送给孟府的京城妆盒,颇受姑娘夫人们的喜爱。约柳所过之处,到处都听到有人讨论拿悦己阁的东西多么精致好用,不是凡品。
五小姐说也给郡主带了一份,虽然郡主不爱此道,但到底是姐妹们的关心,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啊。
约柳把包裹抱到温北璇面前,一一打开。
“您看,这是悦己阁的胭脂扣和眉笔,还有这个,是京城里如今正有名的画师避雪居士作的五美图小册……”约柳滔滔不绝,尽量想让她提起兴致来,“还有这个包裹里,应当是公子小姐们给您带的礼物了。您瞧,他们还是惦记着您的呢……”
温北璇兴趣缺缺地把悦己阁的东西放到一边,主动打开了另一个礼盒。
“这套薄烟八宝立水裙,是昌怡公主特意命府里绣娘为您做的,用的是江南的延光锦……”
不用约柳赘述,温北璇也大概能猜的出来:那套银凤赤金头面,一看就是太子妃娘娘的审美偏好;夹在里面的几本话本,肯定是温西瑶塞进去的,而且定不是什么普通话本,不是吓人就是大虐;还有那一套笔墨纸砚,自然是温廷准备的……
温北璇看着没有表情,眼睛里却渐渐柔软起来。
约柳心里叹息:太子妃好面子,和侧妃那样不对付,也没忘塞个头面在里头,不说适不适合好不好用,起码心意到了。侧妃娘娘可倒好,除了寄一筐千里之遥的辱骂,别的什么都没了。
温北璇把话本翻了翻,手指一僵。
装帧精美的话本之下,还压了一个薄薄的册子。
书页泛黄,看上去毫不起眼,似乎年代已久。
温北璇却是瞳孔一缩,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翻开扉页,上面是《壁月朝新》四个字。
回忆如潮,几乎将她淹没。
太多的求不得,太多的怨憎会,太多的爱别离。
“——小姐!”
约柳猛然站起来扶住她。
良久,温北璇才回过神来。
她恍然地望着啜泣的侍女,看了看掌心,这才发现刚刚自己,竟然生生咳出了一口血来。
点滴血迹溅到书页上,污了半个“新”字。
温越到了孟府,先以半个晚辈礼见了孟家主母,和热情周到的姐夫家里人,共聚一桌。
孟夫人原本还担心温越不好相处,自己儿子受罪,如今见恪郡王有礼有节,也不以身份压人,才放了心。
幸好郡王也不像他姐姐!
南枝坐在温越身边,望着好久没见的心上人,眼底都洇着笑意。
只是一想到之前和晏临章的事,又有些惭愧羞耻。
桌子之下,她鬼鬼祟祟地伸出手指头,在温越结实的大腿上戳了戳,才玩没两下,便被人把手抓在了掌心。
“……”南枝面上端庄,用余光斜了他一眼。
掌心却被他轻轻挠了一下。
好痒!
温越十分正经谦逊地和孟夫人客套,完全看不出来他底下的左手在搞什么鬼。
南枝一开始还能正襟危坐,过了一会,耳朵便越来越热了,甚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这个人!
孟玉修让丫鬟们端上新菜,见有一样是南枝爱吃的,便放到了她面前,结果就看到小郡主的脸红得不正常,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郡主?”
老天爷,她不会是不舒服吧!
南枝打了个激灵,抬眼望向姐夫,眼尾都有些红了,竟然平添了一抹纯然的媚意来,支支吾吾道:“无事,姐夫,我只是有点吃热了……”
她连忙掐了一下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这才见那人松开了作怪的手,饶过了自己,却慢悠悠地递过来一个眼神,唇角的笑容都是戏谑。
温越!
她怎么就没记性呢?又去招惹他!
孟玉修放下心来,又看了看门外,蹙起眉头,小声问下人:
“不是早就派人去请郡主过来了吗?人呢!”
郡王第一次登门,不让姐姐同席而坐,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孟家苛待郡主呢!
“公、公子,已经派人过去了啊……”
孟玉修正生气,却见传话的人踉跄着跑了过来。
“不好了公子!郡主她……她病倒了!约柳姐姐急着喊大夫呢,结果没喊着人……”
蠢货!
孟玉修被这句话砸了个正着,差点没一脚把人踹出去。
没看到这是什么地方吗?直接就嚷嚷出来了!
南枝:“长姐病了!怎么回事?”
温越的表情也肃然起来。
席面上,正笑呵呵的孟夫人差点把手里茶盏给砸了。
这个温北璇!
娶她四年,对阿修冷若冰霜,毫不知礼,她早就忍无可忍了,顾着太子府尊荣才日日开解自己。如今恪郡王登门,也不求她出来尽责了,只求她别添乱,她可倒好!千不病万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还故意让人嚷嚷出来,她什么意思啊!
孟夫人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都说娶妻娶贤,她孟氏造了什么孽,娶来这么个麻烦,当年就不该担险应下这门亲事!
玉鸾院里,约柳望着不省人事的温北璇,擦干净眼泪,怒骂道:
“大夫呢!”
小丫鬟跪在地上发抖:“芙夫人今日不舒坦,府医都去她院里伺候了,一时半会赶不来……不过、不过奴婢已经让人通知公子了……”
芙夫人?她呸!
约柳心下发恨:
“夫人?她是你哪门子的夫人!郡主才是正室,她都病成这样了,玉鸾院连个大夫也叫不来?堂堂金枝玉叶,竟然被这样作践……什么赶不来……那些府医是腿断了吗!”
若是以往,她还能花银子直接请丹州城里的良医,可如今丹州城一片狼藉,医士们都去诊治灾民了,况且鱼龙混杂,不能轻信,她除了找府医还能怎么样?
“公子呢!”
“公子和夫人在忙着接待贵客……”丫鬟呜咽。
约柳已经悲愤交加地说不出话来,干脆让丫鬟看顾好温北璇,自己往院外跑。
孟氏!你们怎能如此无情?郡主确实孤僻冷语,可这么多年没有情分总有体面,你孟玉修如此年轻就能补丹州司马的任缺,难道没有半分太子府的情面在里头?
前段时间,你一力要开孟家私库救济灾民,满府人都不同意,郡主却偷偷开了嫁妆库支持你,你竟然半点没放进心里,如今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了!
约柳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泪如泉涌,谁知道慌张之下差点没撞到一列匆匆赶来的人。
“约柳!长姐病得如何?”
她定睛一看,喜出望外,是郡王和五小姐!
“殿下!奴婢终于见到你了,您快救救郡主吧!”她号啕大哭,竟然直接跪到地上,对着温越磕头不止,“郡主她吐血了啊,奴婢好害怕……好害怕……”
话没说完,孟玉修已经面色铁青,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揪起约柳的领口:“郡主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