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聪明,”裴诗言抿唇,叙述出一个事实,“你太贪心了。”
“贪心?”
“是,”她坐直身子,抬头看他,眼中没有一丝退缩,“我知道你的手段,如果你不这样,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不会和你断绝关系,至少也会和你聊天处事,但你要的不只是朋友。”
“如果是普通的朋友,最多会祝福我一句旅游快乐。而你,就是傻子也知道,你现在不能离开你的公司。而且,一起旅游的除了情侣,就是真正毫无间隙知根知底的朋友,但你不是。”
高裕修默了,找不到任何一句话反驳。
他当然不只是想和她做朋友,如果只是朋友,当初也不会和她一起到米国来。
可笑的是,他说纪云卿自负,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的想法被裴诗言彻底洞察,她几次婉拒,被他用侥幸的心态凑合过去了,无非不就是觉得自己还是能将她重新追回来的。
他觉得,只要追回来了,之前那些话就都可以作废,却没想到裴诗言一次次心疲力竭的和他划清界限。
而就在刚才,他又跨过了两人的界限。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沉沉开口:“不提这个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告诉我一下终点和旅游路线总不碍事吧。”
“我不想在旅游路上又偶遇到你。”
女人的声音很平静。
高裕修一噎,无奈的喃喃道:“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还这么精?”
裴诗言没回他,只是自顾自的吃饭。
她隐约能猜到高裕修的心思,打探到她的路线,迟早会偶遇,一旦在外面碰上了,高裕修一定会用计让她不得不一起旅游下去。
原本还算欢快的一顿饭,倏然间就变得沉重起来。
裴诗言放下筷子,声音平缓自然:“我在这里的学习只报考了一年。”
“我知道,你刚才说了。”
“我的公寓房也不一定会再租下去了,”裴诗言自顾自的说了,“你以后不用再到我公寓这边找我了,我也不一定住着。”
高裕修倏然抬头,胸口一窒,质问道:“裴诗言,你是打算连最后一条路都不给我留了?”
“只要你放平心态,不要再想一些没用的,我还是很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说话的。”裴诗言第一次面对着他,完全的坦白心迹诚恳道。
“高裕修,你知道离婚后我前三个月看到你的时候,下意识做的动作是什么吗?”
心底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她堪堪压下去,没去看对面神情难看的男人,自嘲的笑了笑,“我想伸手挡,挡住脸,挡住身体,挡住哪儿都好,那一年,自从我嫁过去,我见到你的次数少而又少,挨到的打倒是一点都不落。”
高裕修心底有一阵恐惧,盘踞在心头,他的本能意识在告诉他,要趁着现在去解释。
“诗言,我……”
“一年下来,我觉得我的日子暗无天日,”她打断了高裕修的话,面容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和你离婚那会儿我挺绝望的,几次差点被你逼死,我缓了整整快半年……”
她顿了顿,将脑海中浮现的另外一个名字抹去,心脏的钝痛却逐渐传开。
不只是她在努力,那半年,还有纪云卿在帮她一起。
但现在人也没了。
裴诗言回过神,张张口,继续说道:“等我恢复好了,才能站在你面前,相安无事的办公说话,不然,我看到你的时候浑身都是在发抖。”
“诗言,对不起,当时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
“我不想听这些话。”她声音没有一点异样的情绪,仿佛是对着一个路人,“我说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但是你消抹不掉发生过的事。不管当初的原因是什么,我既然选择离婚,就不会再同意和你有关的交往,现在能像朋友这样的来往已经是极限了。”
“你当初逼我到那个地步,我现在还能和你合作聊天吃饭,已经是极限了。”
“高裕修,做人不能太贪心。”
只有现在,高裕修才是真真正正的认识到自己曾经给裴诗言带来多大的伤害。
曾经他是觉得自责,但那种感觉并不深切,直到离婚两年后,裴诗言亲自告诉他被伤害的多深,他才恍然大悟,他对裴诗言的自负是有多可笑。
当初伤的那么深,凭什么还能抱着侥幸的心态追回她?
只有这时候,他想起纪云卿曾经说过的那番话,才觉得心脏彻骨的冷,而不是恼怒。
那时候,纪云卿在警告他,那个男人说……
“你现在尽早收手,还能全身而退……只要你了解诗言,你就该知道,她会对过去释怀,但不是忘记。”
那句话就是一道追命符。
他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过去的伤口早已经创下了,当初裴诗言会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他才治好的心理创伤吧。
高裕修咬咬牙,觉得不甘,却又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
他不能这样轻易的把裴诗言让给别人!他们因为误会折磨了整整一年多,他不能再放弃!
这个念头在心里打定,他再抬头看到裴诗言平静的面容,却说不出任何话。
那些话好像是费劲了裴诗言全部的力气,她现在只是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只是眼中的亮光早就消失不见。
原本高高兴兴的来,现在的气氛却异常沉重。
高裕修将喉咙口泛起的苦涩咽下去,故作轻松的开口:“那我不强求了,要是什么时候我们在一个地方碰到了,一起吃个饭当做旧友叙旧的资格还有吧,商业伙伴也可以。”
裴诗言对他的执着感到疲惫,却又不能把话说绝了,只能僵硬着点点头。
高裕修闷声喝手边的红酒,他抬头一瞥,余光看到纪云卿的位置上已经换了人,这才徐徐开口。
“诗言,米国不是家,你对这里没有归属感。挑个时间,你还是回去吧。”
“没关系,”他喃喃道,口中吐出莫名其妙的几句话,“我也要回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但你要是觉得没有我的地方痛快,那就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