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本来是很高兴的。
时云州来电话了,她赶紧拿给向箖听,想让向箖高兴高兴。
这心情一好,说不定身体也能舒坦点。
现在向箖说“不接”,红姨愣了愣,走到一边,跟时云州照实说。
红姨:“先生,太太不想接。中午只吃了几口哈密瓜和酸葡萄,后面一直胃里泛酸不舒服。”
向箖朝红姨看过去。
红姨还在接着道:“午睡不到一个小时,醒了就头痛,还吐了两次。”
向箖:“红姨。”
红姨:“哎。”
向箖:“跟他说,我现在好了。挂了吧。”
红姨:“哎。”
红姨明白向箖是不想让她说这些,便对着手机道:“太太说现在已经好了,不让您挂心。”
......
向箖看向窗外,没再说什么。
这个时间,估计是午宴已经结束了。
但应该还有晚宴。
时云州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可能是在回来的路上,也可能是想说晚点回来。
向箖身边不缺人照顾,且现在每天都这个样,时云州在外面忙事情,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些。
事实上时云州确实有打算晚一点回来。
平常这个时间,向箖应该还在午睡。
他本来是想问问她今天状态怎么样,午饭吃得怎么样。
向箖已经醒了,却并没有接他电话。
今天反常的作息也让他挂心。
时云州正坐在车里,车子停在路边。
马路对面,距离他们大概十几米的距离,一辆车子从停车位挪出来,径直开走了。
王特的目光随着车子移动,直到从后视镜中消失看不见。
时云州:“何家这根钉子,可以拔了。”
王特:“明白。”
时云州:“这件事你亲自去做。”
顿一下:“通知陶非,今天晚宴我不参加。”
王特:“是要回家吗哥?”
时云州刚给家里打了电话,就改变了原计划。
时云州:“回家。”
王特:“好嘞!我先送您回去。”
时云州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西边,将要缓缓沉下。
被佣人迎进屋,问:“太太呢?”
“太太还在卧房里。”
早就醒了,但是到现在还没起身。
时云州不由皱了眉,又问了几句向箖的情况。
快靠近卧室的时候停住了脚。
扯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闻一下气味。
他刚从宴会上回来,身上沾了很多烟酒气。
而且他自己也喝酒了。
向箖正是对气味非常敏感的时候,有一点奇怪的气味,都会让她身体难受很久。
于是时云州先回了他之前住的那间保姆房。
洗完澡,刷完牙,换好干净衣服,才去向箖的房间。
他进去的时候,向箖正在不怎么舒服地、昏昏沉沉地睡着。
这屋子里本来专门摆着几样果香浓郁的水果,所以房间里有一股清甜的果香气。
时云州中午离开的时候还有,这傍晚回来,水果已经撤出去,已经闻不到那股气味了。
红姨还在房间里陪着向箖,一见时云州,立刻站起来。
但怕打扰向箖,没敢开口说话。
时云州看看正背对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向箖。
一张小脸呈现出可怜的苍白之色,睡梦中还蹙着眉。
时云州轻声:“怎么还在睡?”
红姨:“太太说今天身上懒得厉害,午睡后就精神了一会,又难受起来,不想走动,后来说想躺一会,就睡着了。”
时云州:“怎么不摆水果了?”
红姨:“中午吃水果吃得不舒服,又吐了两次,就再闻不了那个气味了。”
红姨说着就想叹气。
好不容易这几天能吃得下一点水果,现在又连水果都不能吃了。
时云州:“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红姨离开后,时云州坐在床边,手指梳进向箖的发间,帮她轻轻地揉捏按摩起来。
天色已经暗了,不能再让她睡了。
否则晚上又说不定怎么难受。
时云州一开始帮她按,向箖就配合地翻过身来。
时云州便不由的笑了。
时云州:“不能再睡了。”
也上了床,把向箖揽到怀里来,让向箖靠在他身上,然后帮她轻轻揉按太阳穴。
好好地帮她按一按,她会舒服很多。
向箖:“我没睡。”
可能睡了,但时云州刚才说话的时候她就醒了。
时云州:“怎么不接我电话?”
向箖听到这句话,才睁开了眼睛。
她说什么?
因为看到商曼婷戴着以前属于她的发夹,所以生气了,不想接电话?
那她这气好像生的有点无理取闹。
按理说,她既然不要了,就随便人家怎么处置了。
向箖:“我身体不舒服,不想理你。”
这话让时云州不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是我不好。”
向箖:“一定是你跟我天生犯冲。”
时云州手上动作顿住:“怎么会?难道我们不是天作之合?”
向箖:“可能是因为,在惩罚我。”
......
她这样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时云州竟然立刻懂了。
他们从来没有触碰过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一段时间。
其实应该说,几乎没有聊起过向箖重回蓝城后,到现在之前的任何一件事情。
更是没有说起过,那个被决绝分离告别的孩子。
他们好像就是这样,因为另一个孩子的到来,而小心翼翼地生活在一起。
过去是累累伤疤,底下流血化脓,被什么掩盖起来。
时云州甚至连句道歉都不敢说,生怕他轻轻一揭,眼前的这个泡沫就会被抽碎掉。
对他而言,他已经准备用向箖憎恨他一生的方式。
可是向箖说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一下子将他从疯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像被这恩赐砸懵了。
便迫不及待地领受了这恩赐。
像是一直在暗暗反复确认到现在。
对于向箖而言,过去是一团纠缠到无比糟糕的乱麻。
亦是无法去回望的。
她大概会恨不得把这男人折腾到脱一层皮才能解气罢休。
可实际上,她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算了。”
时云州:“别胡说,惩罚也应该是我。”
他们一起度过了最美好和最不堪回首的年月。
有人已经垂首,缴械投降。
谁能为他们理出个是非曲直对错来?
但凡多回头看一眼,前路就走不动了。
时云州从身后环抱住向箖:“向箖,这是我们的孩子。等你把它生出来,往后,只让它来折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