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州哪都没去,而是又回到已经住了好几天的农家酒店。
他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王特、梁旭和商曼婷。
商曼婷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却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来。
时云州打开门,走进他自己的房间,留下几个字道:“都去休息吧。”
房门随手关闭。
因为被临时通知去领人,走得匆忙,窗帘还是关着的。
屋里光线昏暗,时云州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
外面王特和梁旭安排大家去休息。
的确连日以来,每个人都很辛苦。
商曼婷披着一件很大的羽绒冲锋衣,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
王特看见她:“商小姐也去休息吧?”
商曼婷垂着头:“他一定会恨我吧?”
王特:“这件事,你不该拖向小姐下水。”
当初是商曼婷主动要求参与这件事。
她跟时云晟有旧怨,应该是很怕时云晟回来的。
再加上她平常的表现。
的确谁都没想到问题会出在她身上。
商曼婷:“可是向箖也并不是完全与他无关......”
王特:“州哥不希望把她牵涉进来。”
商曼婷有些凄凉地说:“就是不舍得让她冒半点风险是吗?”
王特舔了舔后槽牙:“如果没有牵涉到向小姐,绝不可能是今天这种结果。”
说罢他就走开了。
言尽于此。
好自为之。
一个多小时后,商曼婷就被赶来的经纪人、助理和商家人一起给接走了。
后来坐在廊下长椅上的人变成了王特。
他手上拿着一个口琴,是从酒店老板家小孩手上拿到的。
他吹口琴的技能是在部队时跟老班长学的。
吹得还凑合,反正听起来不难听。
不一会儿,梁旭走了过来,也坐在长椅上。
常宥也过来,抱着手臂靠在一边。
他们两个这回把差事办砸了,正在等待处罚中。
常宥:“时总正休息呢,你这吹得怪难听的,不怕把他吵起来啊?”
王特:“我要是能把他吵出来反倒是好事儿了。不是,你说谁吹得难听?怎么难听了?你吹?”
常宥嫌弃得摆了摆手。
给梁旭,梁旭抱起手臂,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不多时,这两天刚被调过来帮忙的任京也凑过来。
他手心里托着一小捧咸花生仁,挖着肩膀靠在水泥廊柱上,对梁旭和常宥道:“你们俩惨了。肯定要跟我一样,变成临时工了。不过也挺好,我反正是热烈欢迎。”
常宥:“你是不是皮痒啊?”
王特嗤一声:“他就是一缺心眼儿,你跟他一般见识呢?”
任京:“......嘶!我这!”
常宥还是扑了上去。
任京急喊:“我花生米儿!”
常宥硬是掏空他一口袋花生仁才罢休了。
两人在院子里缠来缠去的时候,王特不客气地说:“跟两条狗似的。”
太阳一下掉进了树梢,天就开始变暗了。
除了酒店农家乐里的厨房和大厅里的电视,又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了。
外面偶尔有零星的鞭炮响。
突然时云州的房间里传出什么砸落的声音,守在附近的人立刻冲过去:“时总,您没事吧?”
被摔出的手机,躺在地上,屏幕都碎裂了,却还在嗡嗡地响着。
屏幕上还依稀能分辨得出“时钧”二字。
时云州:“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起身时,竟然踉跄了一下。
走到床边,解开颈下扣子,扯出衣服,摘下眼镜。
人像是躺下去的,又像是支撑不住,倒下去的。
他的确是累了。
其实只要是人,都会有倒下去的时刻。
晚饭的时候,王特和梁旭轮番来门前转了转,但都没有打扰他。
其实别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位心细、眼尖,当时就留意了时云州手上拿着的手术缴费单。
王特:“算了,双重打击,铁人也熬不住,让他歇会吧。”
梁旭沉默了片刻:“沈老爷子当年死得很惨。”
其实最早跟着时云州的,就是梁旭和任京他们。
王特稍晚一些。
有些事情,王特并没有亲身经历。
虽说他现在是贴身保镖兼私人助理,跟时云州的关系看着比别人更近些。
实际上,当年的很多事情,时云州都没提过。
特别是关于沈老爷子的死,更是一个字都没说起过。
两人避开别人,站在屋檐下抽着烟。
王特:“能说说吗?”
梁旭:“不能说。”
王特点点头。
他们这伙人中,梁旭是最稳当最有数的,他说不能说,那就是一定不能说。
夜越来越深,这农家酒店终于真正归于安静了。
新年已经过去了。
但元宵节正在靠近。
能依稀从远处的天空看到烟花闪烁。
有人早早上床睡了,却像被梦靥给缠住了。
又反反复复醒来。
醒来后,梦中慈祥又威严的老者,依然在跟他说:“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仰不愧天,俯不怍地。”
老者挥笔洒墨,写的是:“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时云州无声地笑起来。
他翻过身,又想到正意气风发少年,问老者说:“如果把一个人当作理想,会怎么样?”
结果他半生没能走出一个叫向箖的困境来。
窗帘缝隙中泄出的一线月光,映照着他惨白脸色。
时云州满额是汗。
又觉得头痛得厉害。
于是抱着头,蜷缩起了身体。
第二天早晨,王特不得不敲响了时云州的房门。
倒是很快就打开了。
时云州已经起床,他虽然看起来脸色不好,但已经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妥当。
屋里透出呛人的烟味。
时云州:“怎么了?”
王特:“是老太爷,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要您今天务必赶回家吃团圆饭。”
时云州神色冷淡:“还说什么了?”
王特只好复述原话:“老太爷说,如果今天不回,他就当没你这个孙子,以后也不用回去了。”
这也就是时云晟回去了,老太爷也硬气了。
要是换到以前,就算他是老糊涂,也是绝不敢这样说话的。
到底时云晟才是承欢膝下,被时家人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孩子。
亲疏远近,时钧那老狐狸不会明显表现。
但是这老太爷的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
时云州只是无声地好笑了下:“知道了。”
迈出房门:“让大家收拾一下,吃过早饭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