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它放出来问话吗?”游尘看见飞云渐渐停下吟唱,问了句。
“再等等。”飞云说,“现在言灵已经覆盖整个法器,就像水浸泡衣服一样,需要时间来渗透。”
游尘点点头,说:“我有问题,它是游未一道纸符按住的,太过简单了,这个村子这么重的阴气,并不像它自己能散发出来的。”
游未有同样的想法,“对,我抓住它的时候,它一直在抵抗,但它的抵抗对我的纸符来说完全没有作用。”
飞霜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游未,游未赶忙摆手,“我不是自夸,不是我的纸符厉害,是它实力太弱了,完全没有力气。”
“确实,我压制它也没用什么力气。”飞云说。
“若是这个鬼怪背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呢?它其实只是一个探路的小兵?”君展道长猜测道。
游尘觉得君展道长说的有理,“凭它自己做不到,那就是有东西和它一起,如若不是上下级,那就是合作关系,无论是哪一种,今晚必定有东西来寻它。”
“我们晚上只需要布置好陷阱,然后守株待兔。”青枳说。
游尘拿出纸笔,将狼头村的大概地形画下来。只是还未等几人确定布置陷阱的地点,君展道长三人和游尘三人都沉默了,抱着已经睡着的公主的姜湛感觉气氛一下子变了,满心疑问的看向游尘。
青枳开口说:“是棺材,狼头村的地形,太像一个棺材了。”
他们几个人,青枳、游尘、君展道长和飞霜是体修,飞云修习言灵,游未涉猎较广,主要学符篆。他们都对风水一知半解,也就没有太在意狼头村的地形,此刻画在纸上才明确的看出,棺材地形。
狼头村三面是山,一条河淌过村口,成为棺材的窄头。本来狼头村和外界通气的村口就已经很窄,又被一条河截住,就将狼头村整个困在了山窝里,截断了和外界通气。
举例来讲,便如“死海”一般,由于死海的盐分太高,而死海与其他水域并不相通,导致水中几乎没有鱼虾生存,只有一些藻类,最适应也最喜欢这种环境。
狼头村便是陆地上的“死海”,村里的“气”与外界不通,村民像鱼虾,正在苦苦挣扎,而新生命也无法在其中诞生。鬼怪就像是藻类,在本身棺材地形便会聚集阴气的情况下,蓬勃的生长。
仅仅是一个一张纸符就能抓住的妖怪,便能产生远超自身能量的阴气,倒也能说得过去。
“不对,”游尘说,“若整个村子的阴气都是它生成的,那么,阴气不应该是均匀的散布,而是在它栖息之处散发,离得越近,阴气越重。”
青枳点点头,她又觉得游尘说的也很有道理。
“姜湛,姜湛。”是假道士三人组里面的一个徒弟。
这么快就跳完了?
姜湛赶紧走出去,不多时又回来跟沉默的六个人说,那边跳完大神了,现在村长正在喊着大家去吃炖菜。
君展道长一行人现在在村里并不受待见,虽然他们已经给村民们付钱了,但还是被人认为是骗吃骗喝的假道士。所以君展道人是绝对不会去吃假道士三人组的欢送席的。
姜湛心想,什么事儿啊,有本事的在房间里被人戳脊梁骨,外面几个假冒的道士却受到村里的炖菜招待。
但山上的游尘游未师兄弟,和在南方长大的青枳没有见过北方的最高礼遇——炖菜大席,都表示想去看看。于是他们三个跟着姜湛出去了。
君展道长看着飞云飞霜两个人的眼神,语气糟糕,使劲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飞霜欢呼一声,拉着飞云跑了出去。
不得不说,狼头村的村民为假道士三人组办的送别席还真不差,因为姜湛是假道士喊来的,而游尘他们五个是跟着姜湛来的,村民倒也没给他们什么脸色看。
青枳排队盛了一大碗炖菜,喜滋滋的打算吃。被游未拦住了,青枳不解。
“刚才飞霜和我说,这个炖菜一般都不好吃,你还是先尝尝,不好吃的话我们几个分了你这一大碗。”游叔说。
“是吗?”青枳看着飞霜问。
飞霜点了点头,游尘正好把自己的空碗递过来,青枳用筷子夹出一块肉几根粉条。肉是偏肥的五花肉,味道不算差,但是也算不上多好。青枳又往碗里夹了一点,端着碗去旁边吃饭了。
吃完饭席,姜湛带着公主,随村民们一起去送假道士们,游尘他们五个人回了小院。
姜湛回到小院的时候,堂屋的门紧关着,门上还零星的贴了几张符,看起来跟随便贴上去的一样,看不出规律。他猜应该是把白日里抓到的鬼怪放出来了,一是因为堂屋门的状态,二是因为他一靠近堂屋,肩膀上的公主就伸爪子抠他肩膀。
姜湛索性坐在堂屋的门口,防止有人来打扰屋内的游尘他们盘问红色嫁衣鬼怪。
堂屋里,青枳坐在椅子上,游尘游未坐在青枳的后面,第三排站着,中间是君展道长,两侧是飞云和飞霜,六个人排的像是金字塔一样。
青枳前方是一件红色嫁衣,没有衣架,却依然站的笔直,正是白日里看假道士们跳大神的鬼怪。
“你是谁?”青枳问。
“我是向晴。”嫁衣回答,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和干净,并没有属于鬼怪的阴冷声线。
“师父,她怎么没有脸啊?”飞霜小声问第三排中间的君展道长。
飞云和第二排的游尘和游未也在疑问这个问题,随即同时往君展道长的方向偏了偏身体。
君展道长小声说:“她太弱了,不能凝结成实体,只能依附在这件衣服上。”
“她真的是个鬼吗?”飞霜问。
“甚至算不上鬼,顶多是个魂。”君展道人不屑道。
“我是向晴,我上大二那年做兼职。。。。”
2009年,向晴19岁,刚上大二,亲生父母生了一个弟弟。
比她小19岁的弟弟。
弟弟一出生,父母就断了她的生活费,寒假父母不让她回家,学校宿舍也不让住。向晴就在上学的古市找了个茶楼的工作。
管吃管住的兼职工作,向晴在茶楼里培训了两天,第三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狼头村村长的傻儿子床上了。
向晴被捆起来动弹不得,村长夫妻就在床边教他们傻子脱她衣服。
向晴怕极了,一直在哭。
第二天向晴想明白自己是被拐卖了,买她的人就是村长夫妻,让她当傻子的媳妇。她开始克制害怕跟傻子说话。
“我叫仙女,你叫什么?”向晴问傻子。
“我是,小强。”傻子口齿不清,看着向晴的时候嘴里甚至在流着口水。
向晴感到害怕的同时,还生出一丝恶心。
“我渴了,你能给我拿点水来吗?”向晴轻声哄着小强。
哄着小强给她拿吃的,给她拿喝的,给她解开绳子。
一周的时间,村长夫妻都没有发现向晴在想办法逃跑。
“你没跑掉?”青枳问。
“跑掉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跑到山上,不知往哪里跑,突然听见一声女人的嘶吼声,她很痛苦。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顺着声音的方向往那边去。我看见村长夫妻正在带着村里人砸山上的石头。
他们有的用锤子,有的用铁锹,有的用铁耙,全都在砸石壁上一颗几乎成型的石狮子,一下子就掉一块,砸一下就传出一声女人的惨叫。
他们仿佛听不到,只有我能听到她的惨叫。
我想去阻止他们,我不敢,但我的脚也迈不出步子,我走不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们走了,我等天黑之后跑到石壁上石狮子面前,狮子的整个头都被砸掉了。
我当时好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好难过,我坐在狮子旁边哭。”
“然后呢?”青枳有点不耐烦,这个鬼一直在说话,却一句重点都没说。“你怎么死的?”
“晚上太黑了,我在山上摔死了。”
“这件衣服哪来的?”
“石狮子是山神,我死了之后看见它,她说谢谢我为她的死伤心她怕我跟她们一样消失。”
“她们是谁?”
“和我一样,跑得出村子,跑不出大山的女人。”
“她们去了哪里?”
“她们碎在了村子里。整个村子都是她们。”
青枳只觉得呼吸一滞,村里人从人贩子那里买女孩,女孩死在这里,魂就没了。
“时间到了。”游未说。
向晴身形晃了晃,身形逐渐消散,继而出现在长得像试管一样的法器内。
游尘觉得自己没有听懂向晴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于是请教青枳。
青枳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向晴大二时候兼职,被拐卖到狼头村,被卖给了我们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傻子家当媳妇。她用一周的时间骗傻子放了她,恰好那天村长夫妇不在家。向晴在山上迷了路,满山乱跑的时候正好遇见村民杀山神。”
“山神?!”四个年轻的男人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向晴说的,石壁上成型的石狮子,就是这一脉山的山神。村民趁山神现形的时候砍下了山神的头。在一种特殊的联系下,山神和向晴的感受达到了统一。所以山神死之前保住了向晴的灵魂。”
游尘四人恍然大悟。
“山里没有山神,运灵人运不走山里的灵魂,所以她们消散在山里,也正是因为没有山神,所以新生儿也不能投胎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