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季铭并没有死,他在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时,被赶来的伊俏及时发现救了。看到已是血肉模糊的季铭,伊俏差点晕倒过去,她叫喊来邻居帮忙将季铭及时送到了医院,才挽救了他的性命。
季铭在医院里躺了很久很久都没有醒过来,差点就成了植物人,季姨差点哭瞎了眼,这期间全程是伊俏在照顾着季铭,伊俏还央求爸爸帮季铭办了休学手续。
后来,季铭终于醒来了,他醒来只会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伊俏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她逃走了,她离开了你。”他还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脸颊却默默流下两行泪来。伊俏给他喂茶喂饭,一如当初他照顾冰阳一样,他都看在眼里就是不说一句话。伊俏还讲很多冷笑话哄他开心,结果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大笑,季铭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眼木讷。所有人都很感动这对年轻的情侣的爱情,赞美女孩对男孩的不离不弃。
当季铭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伊俏就带他去小公园散步,她带他来到湖边看湖里的小鱼,可是满池塘的荷叶已经逐渐枯萎,河边的柳枝也不在新绿,季铭望着这些就默默流下泪来,但是他依然不说一句话。
一阵秋风吹来,凉飕飕的,提醒着季节的更替。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拿件外套。”伊俏打了个寒颤,将季铭留在了湖边。可当伊俏拿着外套赶回来的时候,发现几个小孩子正在欺负季铭,他们将大把的黄树叶撒在季铭的头上背上,而浑身披满黄叶枯草的季铭却蹲在那里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喂!你们干嘛!”伊俏赶忙跑过来喝退这群熊孩子。
她俯下身来蹲在季铭身边,替她掸去身上的枯草和黄叶,再给她披上外套。伊俏看着痴呆的季铭,心里想着昔日那个唱着生如夏花的阳光少年,此时却如同一个三岁的孩童任其摆布,乖巧听话的耐人寻味,不觉心中也一阵酸楚。这情景谁见了都会痛楚难过,上帝怎么就没能好好地宠爱这个少年呢?
经过近一年的心身治疗,终于将血泊里的一条稀巴烂的生命给拯救了回来,季铭出院后依然很少说话,一年之后才勉勉强强继续完成学业。这一期间,伊俏成了他的精神伴侣,她形影不离,无微不至,耐心疏导他的心灵创伤,她费尽心力将他这半个植物人拉了回来,拉回到这美丽而又痛楚的世间,拉回到灿烂的阳光下。
冰阳来到老乡大叔的老乡朋友的公司,这是一家小型企业,二十来个人,在一栋写字楼里。
老乡老板并不常见,也不常在公司,交给一个姓乔的经理管理着。老乡老板应该关照过了,所以谢萼顺利办了入职手续。她为人做事十分低调,她不主动结交朋友,也不主动和同事搭讪,她尽量把自己淡化成可有可无的影子。以至于她进公司后好几个月都认不全公司这十几位同事。
大家都知道公司新来了个漂亮的行政文员,却拒他们于千里之外,从不和他们说话聊天,只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做着自己的工作,一开始他们认为她是内向,后来他们一致认为她是清高,再后来又一致认为她是孤僻。乔经理本来还想带她跑跑业务见见客户,无奈觉得她太内向孤僻了,空有一副好皮囊也没用。她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成了一名小企业的小文员。
她租了一间很小的小公寓,交了房租,扣除一日三餐的生活费,口袋又空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在她的口袋里保留最后一张五十元钱币。这张五十元钞票能促使她想办法生存下去,也能使她去想办法变成更多的钞票。
在李姐的洗浴中心一千五的月薪能使她富有,在这写字楼里两千五的薪资使她贫穷。
她开始把不停地加班学习,她要使自己忙碌起来,一刻不停地忙碌,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想义城,想起她的过去。她喜欢读报,她买来了《y 城晚报》,初期她还是想找一找有没有关于义城的只字片语,虽然《y 城晚报》是地方刊物,但是也报道全国的新闻大事件,但是,事情毕竟过去也有一年了,早已不再是新闻热点,而且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那么“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谢萼再也不想去打听、关注义城的任何情况了,她想忘了那里的一切,彻彻底底地忘掉,她已不再是谢冰阳,她是谢萼,她要重新开始她的人生,她要将她以前那个可怕的人生狠狠抛弃。
她就这样按部就班每天似乎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平平淡淡在老乡老板的公司做了一年的文员,这一年的时间,她也利用业余时间把大学未上完的书看完了,她补办了身份证,也联系学校给她寄来了肄业证书,她做了更名。从此她就是谢萼,再无谢冰阳。
《y 城晚报》有个周刊报叫《南方周刊》,每周出一刊,记录生活趣闻,故事散文,杂谈随感。谢萼觉得风格不错,忍不住也试着将自己的两篇小文寄去投稿,她用了个“小妖”的笔名,她觉得自己不够善良美好,也不大度还很邪恶,做不得大德大善的好人,也成不了得道高僧,那就做个想善就善想恶就恶的小妖精好了。一周后,果然看到自己的文章变成了铅字发表在《南方周刊》上,随后就收到编辑给自己回复的邮件,还寄来了稿费,谢萼大喜过望。
拿到稿费当天,她给公司所有同事每人订了一杯奶茶,这是她进公司第一次请客,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主动与人交流,大家都愣了,差点都要怀疑是不是“鸿门宴”要把他们集体团灭。连乔经理也很疑惑“难道这小姑娘是想要辞职?进公司还不到半年又要辞职了”?他们好奇又不敢多问,最后营销部的一个绰号叫“叮当”的男生终于没忍住惊讶地向谢萼发问,这个男生大块头,180 身高,200 斤体重,一个天然无公害的小白,人缘爆表,而且他非常爱吃零食,所以大家就把他和叮当猫匹配了 ,只是称呼的时候那个“猫”字尊重性避掉了,平时冷颜的谢萼还微微一笑,回答他是自己赚了个小外快。她没有说是关于《南方周刊》的事,也没有人知道《南方周刊》某篇文章署名“小妖”的作者就是他们的同事谢萼,大家轰然欢呼,那天下午公司的氛围好得不得了。从此,谢萼这滴忧郁的水终于愿意将自己渐渐融入海里。
她继续用“小妖”这笔名给《南方周刊》投稿,陆续寄去的稿件也都陆续发表了,虽然稿费只够奖励自己一顿大餐或请同事们一杯奶茶,但她很知足,她写东西发表并不是为了稿费,她想让自己的认知和观点有个发泄的地方。
报刊的编辑还和她联系,希望能做个专栏写手,对,写手,她还不能称为作家,带“家”的称呼可不一般,至少年龄上得有一定的范围,要不然也不会有个特定称呼“少年作家”。
这个编辑姓潘《Y 城晚报》——《南方周刊》的编辑,态度和蔼可亲,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两人只是在 E-mail 上沟通,通过一次短暂的电话,谢萼断定这个潘编辑一定是个大腹便便,快要秃顶的小老头。于是谢萼固定每周都会给“小老头”寄去一篇稿件,大多是杂文随感和散文,谢萼不善于写故事类的文章,她羞涩表达自己的故事,她也觉得自己的故事不值得一提,她的故事写出来也都是事故,她也不善于杜撰胡诌别人的故事,总是觉得很失真离谱。但是她的杂文写得非常好,让人读完后有种仿佛便秘很久的人,终于排出大便后那种豁然舒畅大快人心的感觉。
她的生活已经很紧凑了,可是她还是觉得一周的周六日双休是多余的,她这想法可千万死憋在心里不能从嘴上表现出来,要不然光同事的唾沫星子就能将自己淹死。她不想让自己的思维有一刻是空闲的,她要用忙碌来塞满,绝不让能它胡思乱想,她去找兼职,一整页的招聘启事看下来,终于发现有个和自己安排的时间相符合:“招周末家庭老师,看管孩子学习和做饭。”
做饭?谢萼喃喃地念叨着:这是找家庭教师还是保姆阿姨啊?唉——谢萼深深叹了口气,想还是先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再说。接电话的应该是女主人,语气倒还客气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让她周五
晚上来家里面谈,并给了谢萼一个详细的地址。谢萼开心地挂了电话,一看地址更要去做了,“香榭丽舍花都”一个高档的小区,离自己的住的地方不远,而且还在自己上班经过的途中,这样“天时地利”的机会就看“人和”了,当然要努力争取下。
周五下班后,谢萼准时到了准雇主家,开门的是一位中年贵妇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红光满面,虽然脸上有细纹但是皮肤白皙光滑保养得很好。谢萼站在门外就说明了来意,她才热情地把谢萼让进屋里,请谢萼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谢萼简单扫视了下环境,复式构造,客厅非常宽敞,装修的色调简约大气。
“小姑娘很年轻啊!”女主人给谢萼倒来一杯水,如谢萼所料,雇主的意向肯定是一位阿姨,烧饭阿姨可不是烧饭小姐。
“怎么称呼啊?会做饭吗?简单自我介绍下吧。”还没等谢萼回答又继续问道。
“您好!我姓谢,叫谢萼。简单的一日三餐没问题。”谢萼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问道,“我看到说还有辅导孩子学习是吗?”谢萼知道如果只陷在做饭的问题里讨论,自己肯定不占优势,所以就将重点转到学习上,毕竟自己有学历有文化。
“哦,对,小谢你上过大学吧,哪所大学毕业的?毕业证和身份证能让我看看吗?”
谢萼有些踌躇道:“我在申城 S 大读的大学。”
“呀!申城 S 大很不错啊,名校啊!”一听申城 S 大,女主人表情亮了,“奇奇就想上的大学。”
“可是我没有毕业证。”谢萼尴尬说道。
“啊!”女主人惊道,“你还没毕业?”
“不是,我肄业,这是我的肄业证书。”谢萼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肄业证和身份证递给女主人。
女主人刚点燃的兴趣又熄灭了,有些失望地一边看着谢萼的证件一边问道:“为什么没有毕业?”
“因为,我家里出现了变故。”谢萼不想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回忆过去的一切和提到关于自己曾经的家的一切。如果今天因为这个没有应聘上也认了。
女主人并没有再追问,她仔细看完谢萼的证件犹豫了一会,才对谢萼说道:“时间你没问题吧?周六日上午过来做一顿午餐,然后监管辅导孩子学习到下午。做饭也不要求达到饭店大厨级别,只要干净可口就行,孩子不会做饭,点外卖不卫生,所以还是希望要会做饭。”
谢萼点头说:“做饭没问题。”
女主人又打量谢萼一番,明眸善睐,清秀聪慧,年轻漂亮有些踟蹰,继又观察到谢萼衣着朴素,举止端庄文静,便又做了退让。是的,她不喜欢太年轻太漂亮的,尤其是现在那些时髦前卫的女孩子,总能生出很多幺蛾子来。
“小姑娘太年轻了点。”女主人叹着气说道。
“啊?”谢萼不明情况啊了一声,她看出女主人脸上的犹豫很不解问道:“您是想找一位老阿姨?”心想我二十三岁的大学生辅导一个十来岁的中学生难道太年轻不够格?其实,到后来谢萼见到了她的辅导对象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女主人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是非要找阿姨,那行吧,那你明天就过来先做着,如果觉得不适应不合适再和我沟通,放心,你做一天我都会付你工资的。我姓陈,你就叫我陈姐吧。”
“好,陈姐。”谢萼心里想着至少大她二十岁吧让她叫姐,还是执意要把自己整成个阿姨。
这时候,陈姐对着楼上喊道:“奇奇,奇奇,下来一下。”
然后,窸窸窣窣好半天,才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大男孩,十六七岁的模样,高高瘦瘦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噘着嘴一脸的嫌弃表情,没好气地说了句:“干嘛?”
谢萼有些恍惚,除了男孩脸上的神情,他的样子,他十七岁的模样,似曾相识,她是不是曾经有个这样的弟弟?
“你是在写作业还是又在打游戏啊!高二了,马上要高考了知不知道?”
“写作业写作业,游戏账号不都被你封了吗?”男孩不耐烦地说,然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就算要打游戏也会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打呀。”
“我不在家也不能打,知道没有?马上高三要高考,你还想考S 大,这位小姐姐就是 S 大的,以后是你家庭老师负责监督你学习,姓谢,你叫人家小谢老师。”
陈姐将谢萼介绍给男孩,男孩叫齐奇,面对眼前这个高出自己一个头来的男孩谢萼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快不敢正式去瞧他,她非常担心自己会脸红让人误会。她以为她的学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没想到是十七八岁。难怪陈姐一直计较自己太年轻了,果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嫩。
男孩依然很不屑瞥了一眼谢萼问道:“你是 S 大的?你们校园是不是有个后湖?听说经常有人投河自尽,是不是真的?”
“别瞎说。”一听到这头皮发麻的八卦,陈姐也心头一紧。
谢萼被这无厘头的提问问的支支吾吾:“呃……我学的是语言文学专业,是在清水园校区。”
“我又不考文科。”男孩嘀咕着。
初次见面,这不友好的说话和懒洋洋不耐烦的神情,让谢萼断定日后一定是个难伺候的主。其实谢萼判断的没错,在她之前,这个男孩已经折腾走了好几个保姆阿姨了。
“不得没礼貌。”陈姐批评道。
“哦, 那没事,我回去写作业了。”男孩说完悻悻地爬上楼去。
谢萼苦笑着脸说:“陈姐呀!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的孩子七八岁呢?”
谢萼一句侧面的赞美把陈姐说的开怀大笑:“不年轻啦!我都四十多啦。”
“你看上去像三十。”谢萼这赞美人的功夫了得,这一上午在这里这么久,这两句话把自己的雇主给哄得开心不得了,一下子就让雇主喜欢上了自己。
接着,陈姐又给她介绍了详细情况,她和她爱人都非常忙碌,她爱人是地产界企业家,常年在外,她呢,虽然每天都会回来,也差不多深更半夜,没时间照顾孩子,之前一直都是爷爷奶奶照顾,现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就回老家养老去了。眼看孩子马上要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很关键,孩子聪明学习成绩还不错,就是自控力稍微差了点, 之前也请过几个保姆阿姨,因有变化陆续请辞。她希望谢萼最好每天下班后也能过来下,检查一下孩子的作业。
谢萼爽快地答应了,她恨不得每天的每个时刻都有事做,一直干到她回家倒床就睡,不得有一分一秒空隙。因为既要做饭又要帮忙辅导作业,所以给谢萼开的薪资还算比较高,这对谢萼正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