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谁啊？”
虎子吱呀拉开门，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门口。
“虎子，你家独轮车借我用用。”
刘长河说着往虎子家里扫视几眼，除了多张桌椅，别的和他那老宅也差不太多。
“长河哥，快进来说话，要送什么东西？”
“我就不进去了，另外你再帮我找个独轮车，再找几个麻袋。独轮车算我租的，每辆五文钱，你也要跟我走，大概五天左右就回来，二百文工钱，你看行不？”
明朝老朱时候现金的购买力还是很高的，大米才四文钱一斤，虎子打猎一年到头，平均每天还不到十文。这二百文买成棒子面够虎子一家吃两三个月的，他定然是舍不得买大米吃的。
“长河哥，这是谁派的肥差？”
虎子睁大眼睛，满脸都惊愕，他了解这个发小，除了读书村里人都不认识几个。
“是我，我要运两车红薯去县城，这还没过破五就让你跟我受罪，我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刘长河微微一笑，搓几下手，寒气呼呼从嘴里冒出来。
“这样啊，那我把我爹那辆推过来就行，反正现在也没用，只是这雪厚路滑，怕是不好走啊。”
虎子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场雪下了三四天，路上肯定会很湿滑。
“呃，这倒也是。你家有铁链子没？”
刘长河略做沉思。
“有！打猎时候用的，现在在家闲着。”
“带上，咱俩先把红薯推到我家，咱俩明天一早就出发。”
听刘长河说完，虎子也不敢耽误，进屋给柳氏说下情况就急冲冲走出来，抬手将两条铁链子往独轮车上一丢，推着车子跟上刘长河。
路过虎子他爹的院子，虎子让刘长河推着车子，他进屋说声就推着一辆独轮车走了出来。
走在路上，刘长河把卖宅子的事情给虎子大致说一下，虎子也只是摇头叹气，在刘庄谁又能斗过黄家呢！
不大一会两人就推车到黄家大门前。
刘长河使劲在门上拍了几下。
吱呀——
大门开了一条缝，探出来老头脑袋。
“胡管家说让你们去后门，那里有人等着。”
刘长河看一眼门房老头心中暗骂，当条狗都这么拽。他也懒得跟条狗计较，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下台阶，推上车朝前走去。
虎子也赶紧跟着，他还没来过黄府，腿肚子有点打颤。
黄家后门雪地上有不少深浅不一的车辙印，看样子都是送粮送菜来这里。
这次停下车，刘长河没有着急去敲门，而是拿起一条铁链，蹲下在车轮子上缠起来。
“这是……”
虎子有点懵，他原以为这铁链子是到时候拉车用的，弯着腰看着。
“这是防滑链。”
“防滑链是什么？”
刘长河一怔，想一下说：“就是让车子在雪地里不那么滑。”
“呃”
虎子明显还是不太明白，一个铁链子就能不让车子打滑？他越来越感觉看不懂这个从小玩到大的的发小了。
黄家的后门比普通百姓家的正门都要阔气，青砖围墙更是有八尺多高。
刘长河把两个车的轮子都缠上铁链，还来回推推试了试，没有问题后就拍拍手上蹭的雪，走向前敲几下黄家的后门。
“你们是来拉红薯的？”
开门的是个小厮，一脸的不耐烦，胡管家没有露面，估计这种小事也入不得他的眼。
刘长河点点头，没有言语。
小厮把他们二人带到一个房子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转身走到一旁去劈柴了。
推开门，刘长河惊呆当场。
卧槽！
这简直就是一座红薯山，“山顶”都快碰到房顶的瓦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刘长河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这特M早知道多要几车，亏死！
扭头再看虎子，他的嘴巴早变成“O”型。
“虎子，挑这样的，装！”
刘长河挑出一个小臂粗细，梭子状的朝虎子挥舞几下。
两人快速忙活起来……
不多时，六个麻袋直挺挺立在院子里。
刘长河看一样红薯山，好像没有太大变化。心中不免又问候几遍黄奎的先人。
将麻袋一个个全抬上独轮车，每车上刚好装三袋。
小厮看都搬到门外，撩起袖子在刘长河碰过的门板上擦几下，快速将门关上。
刘长河也没做声，看来世态炎凉这个词永不过时。
他抓着车把一提，又用力一推。
车子微微一动，竟还在原地……
“哈哈，长河，你这力气也太小了。”
虎子哈哈一笑，就走过来，拎起一包红薯就朝自己的独轮车走去。
刘长河红着脸囧在原地。
虎子推着四麻袋红薯竟看着也不怎么吃力。
刘长河赶紧推着车子缓缓跟在虎子身后，心中还不停嘀咕：这个时代，虎子是不是也算得上文武兼备？
眼看虎子越走越快，刘长河也加大步伐紧紧跟上。
转几个弯，终于到了刘家老宅。
虎子先把独轮车推进院子里，转身回到刘长河的独轮车旁，帮他一起推车。
车都到院子里时，刘长河打开房门，虎子没用几趟就把红薯全搬进屋里。
“长河哥，我就先回去了，我收拾下，也带着明天的干粮。”
虎子喘着粗气，用一根粗绳把两个独轮车串起来绑在窗户框子上。
“那好，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你今天回去吃，以后我补上。”
刘长河也没跟他客气，毕竟自己这确实没什么吃的，搓着手。
“跟我还客气啥，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虎子摆着手，走出院子，朝家走去。
天色慢慢暗下来。
刘长河也没闲着，拿起一个麻袋把墙角的红薯装上，扛着拎起一口破铁锅朝刘长江家里走去。
“哥，在家不？”
刘长河走进院子，嘴里喊着。
吱——
“长河来啦，快进来。”
刘长江推着门，招呼弟弟往里走。
进屋后，刘长河把麻袋往门后一丢，跟林月娥打着招呼，“嫂子，正做饭呢？”
林月娥正在盛稀饭，看见个小叔子，面色微微一沉。
侄子小馒头在床上玩一个木雕的小马，听见有人只是抬头看一眼又接着玩起来。刘长河从小馒头生下来都没抱过一次，更不要说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哥，我今天把宅子卖给黄家，这些是一些红薯还有口锅，我也用不着，给你们送来了。”
刘长河尴尬一笑，看来之前自己给哥哥一家的拖累不小。
小饭桌上一个大海碗里盛着半碗青菜，小筐子里有四五个蒸红薯，还有两个棒子面窝头。
看来今天进山又没有什么收货。
“长河，坐下吃饭吧。”林月娥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碗，抬手就洗。
“不了，嫂子，我回去还要收拾收拾。”
刘长河脸有点胀得慌，赶忙就往外走。
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嫂子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些年要不是哥嫂救济，估计自己要饿死几十次了。
都是穷闹的！
“长河，长河，这两个红薯你拿着吃。”
刘长江急冲冲追出来，一把抓住长河，递给他两个蒸红薯。
接过来红薯，刘长江清楚感觉到，这是筐子里那两个最大的。他的鼻子一酸，眼泪直打转。
不过他一声没吭，用力挥挥手，很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