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哭成泪人的姜语竹,男人心软了。
可他这么多年的等待,不就是为了今日的复仇?他很纠结,他在犹豫……
就在男人迟迟做不出决定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打扰一下,你们这是在排练舞台剧吗?”
男人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见到一个青年正看着自己,青年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气质和举止都颇为老练,有几分饱经世事的感觉。
男人手哆嗦了一下,如果还不出手似乎就没机会了,可是……
“先生,请不要激动。根据我国法律,故意伤害、故意杀人过程中,自己主动中止行为的,属于犯罪中止,对没有造成损害的,应当免除处罚。所以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男人一怔,原来眼前的青年知道他在干什么。
许尚表示我又不瞎,我当然知道你在干什么。
许少爷看了看已经哭成了小花猫的姜大小姐,心中一声叹息,说:
“我这位朋友虽然脾气恶劣、性格嚣张、好吃懒惰、贪婪自私、行为跋扈、言辞恶毒,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什么优点,但其实还是有一点优点……不至于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先生,你怎么会想到对她痛下杀手?”
正在嚎啕大哭的姜语竹哭声都顿了一下,泪眼模糊的看了看许尚。
……刚才那些话传到她耳朵里,把她气得都不想死了。
“她母亲毁了我的一生!”
“冤有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哪个女人……要不然这样吧,我虽然不能保证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但这件事,我来负责调查怎么样?看你的样子,调查这件事相当为难你。”
“你是谁?”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狐疑的盯着许尚。
许尚没有回答,只是说:“刘先生,你没必要为此赔上自己,你已经赔上了自己五年人生,你还有女儿……她在等着你。”
男人猛地一哆嗦,吃惊的看着许尚:“你到底是谁?”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爸爸,是你吗?爸爸?”
这个声音让男人不知所措,他不敢回头去看。但女孩却已经走到了他的正面,他只好低下脑袋,把头别向一边。
“爸爸,你……”刘欣可看到了父亲手中的刀,连忙祈求道:
“不要,爸爸,不要!”
但男人手中的刀并没有放下,那一份报仇的执念,在海外无数个日日夜夜萦绕在心中,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爸爸,她是我朋友。”
男人又是一愣,但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却听到女儿说——
“爸爸,她救过我的命。”
男人吃惊的抬起头,惊异看向还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小笨象,又看了看女儿的脸,这么多年,女儿已经长大了,出落的这般水灵漂亮,比她妈妈年轻的还美……女儿眼中的肯定,像是再次强调,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咣当。”
西瓜刀落在了地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男人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他缓缓的坐在了地上,汹涌的情感像是一层层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他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回家……等了好久。”
刘欣可抱住父亲,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父女二人在阔别了五年后,终于再一次重逢,就连旁边的小笨象都不哭了,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是……刘欣可的爸爸?”
姜语竹怔怔的看着,她想起了刚才那句质问:
——“为什么你可以锦衣玉食,为什么你可以当金枝玉叶!我的女儿却要十来岁就到处打工,挑起重担养活家!”
这一切……
原来真的都是报应吗。
“不哭了?”
一个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姜语竹立刻就想起方才那个足足把自己气到都不想死了的个人评价,她没好气的看着许尚,却又不得不承认,她似乎欠下了这个家伙什么。
如果要给她最不愿意亏欠的对象里排一个名单的话,许尚和刘欣可绝对可以排到前二……现在,却欠了个满满当当。
“我才没有哭!”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姜语竹从地上站起来,两腿还有点哆嗦,打了好几个颤才站稳。
“不,你不用感谢我。你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许尚回过头看看刘欣可父女,看了看地上那把西瓜刀,目光落在了姜大小姐的身上。
救赎你的人,是你自己啊。
许尚对姜大小姐开始有几分欣赏了,暗暗点头,他发现了姜大小姐一个优点……很意外啊,经历了这样的事还能冷静,姜大小姐这心理承受能力和抗压能力竟然这么强,原以为会是青铜,没想到竟然是王者。
“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我才不需要你扶!你以为我不会走路吗?”
“那,你要不要……”
“不要!离我远点!我现在要去给爸爸买早饭!才没有功夫搭理你!让开!你挡住我的路了!”
许尚乖乖给人不大架子不小的姜大小姐让出一条路来,看着她晃晃悠悠、迷迷糊糊但还算坚定的走在路上,感觉……
问题不大。
……
病房中,姜克成其实早已经醒了。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就这样一直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梦中,假装在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家庭幸福美满的梦里。
——残酷的现实已经彻底将他击溃了。
现在的他只想自暴自弃,想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颓废的活着,像是一只满身伤痕的野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孤零零等待着自己死亡的那一天到来。
忽然,姜克成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还有重量。
他睁开眼睛,看到在病床上,在旁边,女儿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一双眼睛红红的有些肿的模样,看样子是大哭过一场。一直以来始终精致的小脸儿,却显出了几分沧桑,在微微发青的眼睑下,写上了落叶颜色一样的疲惫。
姜克成忽然注意到,在女儿的手中,还抓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个煎饼果子,看起来已经凉掉了,但女儿依旧紧紧的抓着,也不知道抓了多久。
姜克成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彻底颓废之前,他至少还有一件事要做。
必须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