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捆的东城币被跟随蛇子而来的黑市安保依次塞入钱箱。
蛇子看着逐渐被清空的墙面，终于估算出一个数字。
按照黑市今天的货币兑换比例，这一墙折算成信用点应该是七十八万四千点，上下误差在一千点之内。
平心而论，这笔金额并没有多么惊人。
一个高级黑客如果全力敛财，两年时间攒下的家当可以比现在翻几番。
让蛇子真正感到恐怖的是，黑市压根就没注意到这批东城币的流通。
为什么东成会才是千叶城地下秩序的建立者与监督者？
因为这座城市内近乎任何一笔涉及东城币的交易，都会被本家所知。
不客气的说，只要东成会想，那么最早知道约翰·尼克准备复仇的人，不会是“老牛仔”克林特，而是东成会的“大家长”。
然而这个叫孟瑜的男人愣是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既没有像其他顶尖黑客一样使用加密账户，也没有“借用”哪家银行的安保，就这么把这些东城币当成砖头砌进了墙。
而黑市对于这些“消失”的东城币却没有任何察觉……
蛇子低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将多余的念头压下，接着用眼神示意已经装完东城币的安保暂且离开。
而她本人则看向紧闭的卧室门。
此刻，卧室内。
敞开的衣柜前，孟瑜系上了衬衫纽扣，接着是马甲，直到那件友人赠送的防弹西服。
深色系三件套搭配同色领带，宽阔大气的领针撑起衣领。
镜子中的男人面无表情，肃穆的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于是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脖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低笑出声。
“呵。”
还记得当初那位朋友制作这份礼物时，听到自己要求后的诧异。
一件足够拉风又足够坚实的西装。
而孟瑜的理由，仅仅是希望来一身“男人的铠甲”。
要知道他以前穿搭从来都讲究个随意，儒家的宽袍大袖直接往身上一披就成。
直到这件西装被送到他的手中。
这玩笑一般的要求，在三个月后被实现。
联邦时代用在舰船和坦克上的材料成为裁缝手中的布匹，被裁剪成符合尺码的“铠甲”。
这确实是男人的铠甲。
不论是做的人，还是穿的人。
然后，孟瑜第一次穿上了这件礼物，去参加了一场葬礼。
属于那位友人的葬礼。
镜子前的男人抬起手按在头顶，手指插入发丝间，缓缓向后移动。
他闭上了眼睛。
随着手指的移动，一股异样情绪开始自男人脸上浮现。
那是，久违的放松。
随即，孟瑜睁开双眼。
古井无波的瞳孔，映出镜子里的身影。
那个许久不见的男人
孟瑜嘴角微掀，而后有淡淡笑容扩散。
他低喃着向镜中人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紧闭的卧室门被从内推开。
蛇子第一时间看去，却愣在当场。
那个沉着理智且有些风趣的男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灵魂。
他就站在那儿，披着一袭深灰，拎着普普通通的手提箱，却没有半点温度。
像是误入人间的死神。
然后，死神开口了。
“出发。”
僵立的高级审查员瞬间回魂，本能垂首。
“是。”
十月八日，零点二十七分。
深灰色的死神踏入高级审查员推开的暗门，随意打量起这间对外伪装成旅馆的“服务站”。
这是一条简短却布置考究的走廊。
左手边的展柜中摆放着各式酒水，仿佛这是属于某位收藏者的酒窖。
而在男人的右手边，却陈列着各式枪械。
或是传统，或是革新。
无论是火力上的张扬，还是设计上的精密，都掩饰不住这满墙凶器的本质。
这才是服务站的真面目。
富丽堂皇下赤裸裸的冰冷与死亡。
但在打量它们的“死神”面前，那点冰冷和死亡，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扫了两眼，孟瑜便迈动脚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吧台。
吧台后，老人稍稍勾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看向正走来的孟瑜。
老人放下书本，又将花镜摘下放到一旁，起身整理马甲上不存在的折皱后，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先生。”
“晚上好。”
孟瑜微微点头，随即撩开西服抽出腰间的马格南，倒持着放在吧台上。
“我要去参加一场社交活动。”
他看着老人，露出一个近乎不存在的笑容。
“麻烦给它找几个搭档。”
老人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客人，随后戴上花镜，仔细端详起桌上的马格南。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凶枪。
但在真正的行家眼中，这就是一首曲子的主旋律。
短暂的思索后，老人微微点头，依次解开袖口的纽扣后将衬衫袖子挽起到手腕三寸之上。
随即，他转身开始从身后的陈列架上挑选起合适的“搭档”，客气询问道：
“请问是大型活动吗？”
“是。”
“参与者都很热情？”
“非常热情。”
“您准备何时入场？”
“从头到尾。”
听到这句话，背对客人的老人会心一笑。
紧接着，他抄起两把手枪，转身摆在了吧台上。
“格洛克36，展开式弹匣口，轻便紧凑，定制款特有的减震设计。六发容量，是个礼貌的招呼方式。”
“这是金伯1911，结实稳重，点四五口径自动手枪弹。七发容量，适合大气的告别。”
老人将两把手枪向着孟瑜轻轻一推，微笑道：
“老牌的暴躁主角理应有几位相对温和沉稳的搭档。”
孟瑜抄起那把格洛克36，随手卸下弹匣检查，推回复位，
后又拿起一旁金伯1911，简单试过后放下。
他看向老人，微微颔首。
老人见状又侧身抬起双手，将另一边展柜上的产品抱了下来。
待他转过身，孟瑜直接单手接过。
“AR15改，二十四英寸枪管，镀膜枪栓，六倍光学瞄准，额外夜视补偿。并联扩容弹匣，双匣八十发，适应特殊型号子弹。”
说到这儿，老人温和一笑，轻声道：
“致命、精准，且有耐心。”
“咔哒咔哒。”
孟瑜扣动扳机，感受着枪械空仓状态下的手感，只是几秒就放下了这“文明”的产物。
“够用，只是有些绅士了。”
老人闻言眼中流露出些许欣赏，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多出几分亲近。
“那么我向您推荐这个。”
他点头示意了解，然后从身后的立式武器架中抽出一把黑灰色的霰弹枪。
“KTS，无托结构符合您的社交需求，双弹仓供弹，泵动式设计，推荐用于私密空间。相信我，您将体会到这个‘小姑娘’的火辣。”
这次孟瑜只是看了一眼，便问道：
“火辣的姑娘，不应该多些保护吗？”
“当然，请容许我介绍她的保镖，K23先生。”
一柄异常“惹眼”的霰弹枪被抬上吧台，硕大枪管就像是被人刚从机炮上卸下来一般，就算当成棍棒使用也完全够格。
老人推了老花镜，镜片上浮动起莫名的光。
“二十三毫米口径的膛线枪管，三发容量。”
只是简单的两句介绍，就让客人与卖家脸上同时浮现笑容。
孟瑜看着吧台上已经将马格南包围的“搭档们”，终于满意点头。
他看向老人，说出自己最后的要求。
“关于甜点方面，您有什么推荐吗？”
“哦，甜点。”
听到这两个字，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且自信的笑容，用眼神示意孟瑜稍等后，绕过身后的武器架。
两分钟后，银灰色的盒子被摆放在吧台中央。
老人亲手掀开上方的盖子，再拉向两旁。
如敞开的珠宝盒一般，一把把冰冷刀具被展示在客人面前。
孟瑜伸手拿起其中一把，五指微微晃动，便轻易拉出一抹刀光。
男人将手里的利器重新放回盒内，抬眸看向正盯着自己等待着什么的老人，微笑赞道：
“精致。”
老人客气垂首，却并未多言。
孟瑜抄起马格南塞进腰间，随即嘱咐道：
“另外，请给我最大份额的‘配菜’。”
“当然，我会尽全力满足您的胃口。需要我送到您的房间吗？”
“交给门口那个女人就好。”
孟瑜示意了一下蛇子，而后向老人一点头便转过身。
老人看着这毫不拖泥带水的客人，忽然道：
“先生。”
孟瑜脚步一顿，侧身望向这个颇有品味的老人。
只见对方微微欠身，认真道：
“希望您玩得尽兴。”
面对这句发自肺腑的祝福，孟瑜在短暂的沉默后，回以老人一个淡淡的微笑。
“当然。”
少顷。
孟瑜坐上轿车的驾驶位，轻轻拍去西装上的点点水迹，这才抬手打开上方的遮阳板。
一张照片落入男人手中。
照片里，妇人一左一右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
右侧的女孩稍微年长一些，稚嫩的脸上还未如日后一般被清冷覆盖，眼中满是幸福。
左侧的女孩则刻意嘟着嘴，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眼睛却偷偷看向镜头。
孟瑜深深看了一眼照片上的母女，随后翻到背面。
只见有人以秀气笔画在后面勾勒出简短字符。
母亲。
驾驶位上的男人陷入沉默，接着解开马甲纽扣，小心的将照片塞进里怀。
这张照片并不是原件，但照片珍贵的从来都不是本身，而是它所承载的画面与意义。
想着照片上的母女三人，在想到当时忍者妞儿将车钥匙塞给他的果决，孟瑜轻叹一声。
真是个好女人啊。
“砰砰砰~”
雨滴拍打轿车的细微噪声中，有人轻敲车窗。
孟瑜按下车窗，看向那打伞的“纹身妞儿”。
此刻那位高级审查员打着一柄宽大黑伞，俯下身刻意放轻了声音。
“东西已经给您打包好了，接下来您准备去哪儿？”
说话间，她就这样靠着车窗，任由敞开衣领内的雪白暴露在男人面前。
女人眼中流淌的火热，已经抹除了她“无心之举”的可能。
她就这样盯着这深灰色的“死神”，异样色彩在眼中流淌。
那是名为“欲望”的野兽。
自孟瑜变成这副模样的那一刻起，某种悸动便自蛇子胸膛涌出。
这才是男人。
面对这纹身妞儿毫不掩饰的欲望，驾驶位上的孟瑜依然淡定。
他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转而道：
“我应该还剩下不少钱。蛇子小姐，麻烦就近帮我找个安全屋。明早八点前，我应该还可以睡一会儿”
“当然。”
蛇子痛快应下，向旁迈出半步，伸手就要拉开后座的车门。
旋即，她听到了机械落锁的声音。
在高级审查员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孟瑜转头按上车窗。
缺少起伏的声音，自最后一点缝隙飘出。
“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