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了?”
“回殿下,郎中说是最近忧思过度加上染了风寒,郎中开了几服药,现在福橘伺候着喝了药应该是睡下了。”
管家斟酌道:“殿下你真的不去看看江小姐吗?”
萧鹤川继续埋着头书写文书,头也不抬道:“不必了,太后想要我娶她,可我心里只有妙仪。”
萧鹤川神色坚定道:“妙仪不会同意平妻的,我也不愿意让她受委屈。”
当初提出平妻本以为按照江凌鱼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同意,可现在她家里出了这些事情,她竟也委曲求全了。
管家欲再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夜里,春华庭已经熄了灯,江凌身心疲惫,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她一闭眼就回到了将军府里,梦里阿爹阿娘哭着让她救救他们,她却无能为力,她红着眼低头一看。
只见满手的鲜血,她的眼里浸满了泪水,她努力的想要擦掉,想要去抱住自己的爹娘,却怎么也做不到。
“阿爹……阿娘……”
昏暗的房间里,男子缓缓从暗处走出来 ,他撩开帷幔静静的看着江凌鱼。
宴辞伸出手,将她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撩开,一手五指张开,一股灵力传送到江凌鱼的身体里。
看着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宴辞拉了拉被褥给她盖好,手指从她脸颊滑过。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神色似有些迷茫无奈。
他以前只把念出当作一个小孩,若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这是他亲自带回来的小孩。
他一直把她看作一个晚辈,却不想这次历劫却让他们之间有了牵扯。
属于洛十安的爱意一直被他埋藏在心底,他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它,只是再次见到她时,心底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在床边一坐就坐到了天亮,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他才最后看了江凌鱼一眼,翻窗离开。
“姑娘。”
福橘端着洗漱的水推开门进来,江凌鱼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她前半夜被梦魇困扰,后半夜却一夜无梦,清早起来发现整个人似乎都舒坦了不少。
“姑娘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福橘伺候着江凌鱼洗漱更衣用膳,虽然她看着大大咧咧,但却是一个手脚麻利的。
听着江凌鱼说今日要进宫去见太后娘娘,便利落的帮她梳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发型。
“姑娘,这铃铛要带上吗?”福橘小心翼翼的看着手里的铃铛。
这铃铛虽然已经陈旧,甚至颜色有些掉漆,可是它的做工精细,雕花繁琐,姑娘还一直带在身上,一看就是姑娘在意之物。
江凌鱼点了点头:“福橘,这铃铛是我阿娘原来送给我的生辰贺礼,平日里我若是取下来了,一定要好好看管。”
“好的姑娘!”福橘坚定道,姑娘在意的便是她在意的!
梳洗完毕,江凌鱼跟着福橘出了春华庭。
一路上的家仆侍女,不是在专心做自己手头上的活计,要不就见到她后对她毕恭毕敬的行礼。
毕竟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下旨的赐婚,大家心里都在想,如今江凌鱼已经住进了太子府,只怕必定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刚穿过折角回廊,江凌鱼远远的就看着一位女子穿着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女孩儿肤白似雪,如同一块白玉一般不染纤尘,盈盈剔透,端正的五官俏丽,眼角微垂,圆润的杏仁一笑便溢出光彩来。
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舒适通透,福橘却脸色微微一变,拉着江凌鱼道:“姑娘不如我们走那边吧,那边更快一些。”
江凌鱼无所谓,正准备点头,却见那女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并且大声喊道:“站住!”
江凌鱼停下脚步来看向女孩,女孩走近些瞧见她的容貌表情呆愣了几秒,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大喊大叫是不是吓到人家了。
京妙仪听说过江凌鱼,也可以说整个京城上下就没有人不知道她。
传闻她从小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曲剑舞名扬天下,惹得不少剑客学子登门拜访,却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为人清高,自知不凡,出门在外以面纱视众,可见过的人都说她有倾国倾城之貌,和她前面两个美若天仙的姐姐相比更是一筹。
京妙仪本来是不相信的,可今日一见却不得不承认得心服口服,且她多看几眼就会害羞脸红的程度!
她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扭捏道:“你就是将军府的五姑娘江凌鱼?”
“正是。”江凌鱼盈盈一拜。
“不知道姑娘是……?”
“我乃长公主外祖父家的侄女,京妙仪。”
江凌鱼顿时明了。
传闻京妙仪和太子萧鹤川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看来上一次太子哥哥和她所说不假,他心目中的那个女子应当便就是这位妙仪姑娘。
江凌鱼以为她是来找茬的,毕竟自己以后可能会和她一起位处东宫正妃,是个正经女子都是不愿意的,何况京妙仪身份高贵。
京妙仪开始见着她是觉得心里不爽,想让她知难而退。可如今看着她脸色苍白,身子单薄无力,好好的一个美人儿竟然病怏怏的,不免问道:
“你生病了?”
“是。”江凌鱼一愣,不曾想是自己的思想狭隘了。
“那你生着病,这是准备去哪里?”京妙仪问。
就这样弱不禁风的模样,还在往外跑,能有什么要紧事是比自己身体更重要的?
“我正准备前往宫里拜见太后娘娘和陛下。”
江凌鱼如实道,毕竟婚是太后娘娘赐下的,家里后事是陛下派来公公帮忙处理的,于情于理她都必须要进这个宫。
“那好吧。”京妙仪从小就忌惮这两位,默默的让出路来。
江凌鱼和福橘一拜,然后缓缓走开。
京妙仪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一拍脑袋懊恼,自己不是准备来兴师问罪刁难人的吗?怎么就放她这样走了?
京妙仪心里不爽,对着大美人她是发不出火气了,只能雄赳赳的跑去找萧鹤川。
“萧鹤川,你不是说你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吗?”京妙仪推开萧鹤川的书房门大声叫道。
“我告诉你,我爹爹可不会同意让我做平妻的!”
萧鹤川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小姑娘哒哒哒的跑到自己身边一屁股坐下,然后吃着他桌上的糕点,喝着他杯里的茶水。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萧鹤川沉声道。
京妙仪冷哼:“处理?你打算怎么处理呀?人家都住你府上了。”
“现在她家里出现这档子事,难道你太子殿下,她的未婚夫,您准备将人家小姑娘赶出去吗?”
那么漂亮的大美人流落街头,京妙仪不想用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外面的那些男人可是恶臭至极!!
萧鹤川在京妙仪跟前一点也没有作为太子的架子,无语的白了京妙仪一眼:“那大小姐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哇!”京妙仪炸毛:“反正你不可以娶她!”
本来想想和其他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她就心里膈应得要死,现在知道江凌鱼是这么个大美人,她心里又替江凌鱼委屈,同时危机感也油然而生。
这么一个美人,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吧?
想着她不爽的一把揪住萧鹤川:“哎,你是不是喜欢她!?”
“?!!”萧鹤川举起手来,惊恐道:“我可没有!京妙仪你可别乱说!”
瞧着她那不相信的眼神,萧鹤川无奈解释道:“原来和她家二哥关系甚好,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而且那时候她家里人把她看得紧,我也没有见过她几次。”
说到这里,萧鹤川语气还低落了下来:“如今……整个将军府就剩下她一个,太后即便不说我也应该收留她的,可也只是妹妹。”
“是嘛……”京妙仪收手,看出萧鹤川情绪的变化,故作轻松道:“那你可得好好查查到底哪个杀千刀干的!”
“正在查……只是……”萧鹤川摇摇头,还是不要和她说了,说了也没什么用,还给她徒增烦恼。
目前他所查到的消息来看,一切都指向江湖里上的无极山庄。
此山庄向来做拿钱卖命的买卖,可就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边又如何,无极山庄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先不说普通剑客,连是剑修魔修都有。
鱼龙混杂,不好下手。
江凌鱼先是去拜见了皇上,皇上没说什么,只是让她节哀,而后又赏赐了些东西。
她随后去了太后宫殿,一踏进里面就如同和外面割裂开来,空气里飘散着香烛的味道。
江凌鱼和福橘被太后身边的嬷嬷带进去,江凌鱼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民女江凌鱼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眉眼不怒自威,道:“起来吧,赐座。”
“谢娘娘。”
太后看过去,小姑娘低着头,却见是个精致的美人。
“上一次见你还是个小孩呢,如今都这般大了。”
太后感慨道,江凌鱼点点头:“是,上一次还是和阿娘一起。”
江凌鱼说着眼眶红红,太后也心生感慨,语气也温柔了下来:“在太子府住得如何?”
“太子殿下考虑周到,一切都很好。”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道:“如今你也有十五了,过了及笄礼,不如改日我见了鹤川挑个好日子,你们的事情也该成了。”
江凌鱼跪下恭敬道:“一切听娘娘的安排。”
直到江凌鱼离开,太后都是满意的,身边的嬷嬷见太后高兴,不免也说一些恭喜的话。
太后却道:“只是这样就委屈了这丫头了,前些日子鹤川还来给我说他只要妙仪,陛下也来说要不这婚便作罢了,如今看来是天意如此呀。”
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以后日子久了,太子殿下自然能理解娘娘你的良苦用心。”
太厚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只是清淮那边……还得再去说说。”
清淮便是长公主,长公主和驸马爷不过结婚一年,驸马爷就不幸病逝,留下长公主形单影只,皇上疼爱自己的亲妹妹给足了她尊贵,长公主也不愿意再娶,所以将外祖父家的亲侄女京妙仪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
京妙仪千娇万宠着长大,清高自持,自是不愿意做一个平妻的。
江凌鱼回到太子府,她用了午膳又准备去拜见太子,住在别人屋檐下,终究不能再像在自家里快活自在。
而且……忙起来,她也不会再一直想着那满院子的血迹和倒了一地的亲人
萧鹤川煮好茶坐在湖心亭中央,看着对面越发清瘦的女子,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最后还是萧鹤川率先打破沉默道:“你想好了吗?”
江凌鱼点了点头,低着脸看不清神色:“以后还靠殿下多多庇护。”
萧鹤川看着她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重了几分:“你真愿意就这样过一辈子!你甘心吗?!”
江凌鱼猛的抬起头,眼底一片猩红之色,可怜道:“那我该如何!如今疼我爱我的人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资格任性!”
萧鹤川顿时语噎,他瞧着她哭泣的模样手足无措起来,慌乱的递上手帕。
道:“江姑娘,我不会娶你的,但是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府上,我会和太后说清楚,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管家便是。”
江凌鱼知道自己现在失态了,擦了擦眼泪站起来一拜:“我先回去了。”
萧鹤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心觉得更疼了。
现在这都是什么事呀?!
好在好友过几日就要登门拜访,在府上留住几日,也能帮自己分担分担。
“准备准备,马上进宫。”
有些事情还是乘早了结的好,江凌鱼不缺爱慕之人,不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江凌鱼绷着脸回到春华庭,一进到屋里就忍不住了,趴在桌上低声呜咽。
福橘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突然眸光一闪看到梳妆台上的锦盒。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