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江凌鱼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男子蹲在地上道:“这是你的吗?”
他手里递过去一个铃铛,江凌鱼神色一敛,从男子手里拿过铃铛重新挂在腰间。
她祈求道:“公子你可否送我回将军府?”
发生这件事情,继续上山是不可能,她心里害怕,只想回家。
“好。”
男子牵过来马,马匹太高,他道:“失礼了。”
而后一把抱住江凌鱼,将她放到马上。
马跑得飞快,江凌鱼的眼泪都被风吹干,她背挺得很直,山路很陡即便她很疲惫也不忘记和男子保持距离。
男子喉咙干涩,他用余光看向江凌鱼,隐忍且克制。
终于找到你了……
进了城,却见不少人都往城西看去,江凌鱼声音颤抖道:“起……起火了!”
那起火的方向可不正是将军府?江凌鱼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声音急促道:“公子,去着火的那里。”
宴辞眼神微沉,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刚到将军府,宴辞翻身下马飞快的将江凌鱼一把抱下来。
此刻不少官府和衙门里的人正赶来救火,火被扑灭了个大概,人群渐渐围过来对着将军府指指点点。
也有人注意到了没有戴纱帽的江凌鱼,眼里露出痴狂和算计。
江凌鱼跌跌撞撞的跑进去,府里到处都是血迹……血流成河!!
家仆和侍卫倒了一地,她无助的死死抱住自己,呜咽出声。
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她快速跑过去,血染红了她的裙摆,那一瞬间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瞬间跌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尸体痛哭。
“阿爹……阿娘……”
她哆嗦着伸出手,轻轻帮他们合上双眼,看着他们脖子处那条长长的血口子,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接着她又看到旁边的尸体,声嘶力竭道:“大姐!三姐!”
“二哥!”
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唯有四哥不见踪影,却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快要晕厥的那一刻,一直跟在后面的宴辞一把扶住她。
江凌鱼彷徨,迷茫且不知所措,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一个时辰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阿爹,阿娘还有哥哥姐姐们都站在门口笑着送自己上山。
三姐还说等她回来就给她做她想吃的桃花酥,二哥说等她回来的时候,定制的屏风应当也是做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懂,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和她家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将军府上上下下一百来人口,无一人生还!真是好狠的心!
“五小姐!”一个统领走过来痛心疾首道:“这歹徒实在可恶,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敢行凶,先是杀光了这将军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而后竟然搬空了整个金库!”
江凌鱼不可置信,哭诉道:“如此短的时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在下还在彻查此事,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是来送菜的阿凡。”统领道:“那时候血腥味儿还没有蔓延出去,阿凡进来的时候发现府里安静得不寻常,接着就看到这一幕,才报了官。”
统领心寒,将军府上上下下满门忠烈,除了这五小姐身子娇弱,哪一位不是为这夏国流过血!
江凌鱼哭得已经虚脱无力,她看着入目的血红色,只觉得恶心泛呕。
她从小身子不好,每一次不管是阿爹还是哥哥姐姐们,上了战场回来必定要沐浴过后才来自己的院儿里。
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而这遍地的鲜血竟全是她将军府里的!
宴辞搂着她,眼神微冷的看向四周。
满门被杀害,这手笔如此像无极山庄,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凌鱼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不久后这个事情就传到了宫里,公公亲自过来安抚江凌鱼,而后井井有条的处理将军府上上下下的葬礼。
江凌鱼穿上丧服,长发不过用一根白玉簪子拢在耳侧,她此刻就像是雪地里快要被吹断的红玫瑰。
美丽,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多谢公子今日送我回来,后面的不劳烦公子了。”江凌鱼对着宴辞盈盈一拜。
宴辞想要伸手去扶住她,却被江凌鱼侧身躲开。
男女授受不亲……而如今江家满门被屠,她唯一的归宿就是去找太子殿下。
这是阿爹阿娘最希望看到的,也是自己唯一能试着去依靠的人。
宴辞沉声道:“就剩你一个姑娘家操持着这偌大的丧事,我便留在这里帮姑娘几日好了,姑娘不必推辞,反正我也闲来无事。”
虽然说着拒绝的话,可江凌鱼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如今所有的重担都压向她,有个人说帮自己时她心中感激,肩头上也跟着松懈了一下,她红着眼点了点头。
宴辞看着和念出相似的那张脸,心里微疼。
他在马道时远远一望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当他走近时他才发现江凌鱼和念出只是有七八分相似。
若说江凌鱼长得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怜慈和作为神女的清冷。
可这一世……他的出出竟然是这般凄惨的命运吗?
江凌鱼在灵堂跪了三日,这不大的灵堂里竟然摆了五副棺材,最后起棺时,江凌鱼站起来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她的耳朵嗡嗡的响,手脚无力的一瞬间跪倒下去,却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接住。
“江姑娘……”
宴辞眸光一沉,根据他这几天的了解,出出便是那将军府体弱多病的江家幼女江凌鱼,这般哭着跪了三天三夜,是个人都吃不消,更何况她。
江凌鱼这一次没有推开他,她的目光跟着离去的棺木而变得悲伤。
“阿爹……阿娘……”她的哭声悲戚,响彻在这灵堂上。
今日起她再无宠她爱他的阿爹阿娘,哥哥姐姐们了……从此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小鱼儿只愿找到伤害你们的凶手,然后再来找你们……
一切尘埃落定,这偌大的将军府也寂寥了下来,江凌鱼推开房推开房门回到了屋内,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再也听不到满春的念叨了。
“咳咳……”
近日似乎又受了风寒,她只觉得呼吸难受,脑袋疼得紧,可再也没有了来关切她的人。
当今皇上给了不少补偿,太后身边的人来传话,话里话外都是说她和太子的婚事没有作罢,此后太子府便是她的依靠。
她低垂着眼,默默地看着屋内的陈设,她心中伤感再次涌上心头,一下扑在榻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等她再次整理好情绪,起身收拾好东西,然后推开门插好门栓。
她背影落寞寂寥,明明在这春日的暖阳下,却依旧觉得冷。
“江姑娘。”
江凌鱼听到声音回头,只见男子依旧一身黑袍,站在那杏花底下。
江凌鱼心中感念他,可又有几分忌惮。
感念是因为他曾救她于生死一线时,而且这几日也帮了自己不少忙;忌惮是因为他身上冰冷的气势让她无法忽视,且江凌鱼从小就知道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己,他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她遥遥一拜:“公子。”
她从包里拿出一袋银子递到宴辞跟前。
“多谢公子这几日的相助,我心中甚是感念,实在不知道拿什么才能报答,只望公子收下,也好让我心安。”
宴辞默默的看着那杏花的花瓣飘到她的发顶上,她说的话让人挑不出错,可这般和自己划清界限的言语也让他心里有了落差。
他也不伸手接,江凌鱼只觉得仿徨不知他是为何意。
“江姑娘,你就是这样谢人的?连是你的恩人叫什么也不知道。”
江凌鱼松了一口气,再次盈盈一拜:“是我无礼了,敢问公子大名?”
“宴辞。”
宴辞……
江凌鱼在心里念了一遍,宴辞看着她现在弱不禁风的模样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就变得这么脆了?好歹也是他养大的,还是神女呢……
他收下钱袋,然后道:“江姑娘背着东西是准备去哪里?”
他只道是她要去找她亲戚之类的,却见她说道:“太子府。”
宴辞神色一变,江凌鱼和萧鹤川有过婚约的事情他也查到的,可不是说已经取消婚约了吗?
他冷着脸问道:“去哪里干什么?”连是江姑娘的尊称也没有了。
江凌鱼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道:“我自小和太子殿下有婚约,如今凌鱼只有太子哥哥了。”
太子哥哥……
呵呵。
宴辞皮笑肉不笑:“那萧鹤川不是什么好人。”
却见江凌鱼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道:“公子切莫再这样说,他可是当今太子,怎么不是好人?”
宴辞看着她那幅紧张的模样,心里的郁闷更甚。
这萧鹤川有什么好的!这么袒护他?!
他黑着脸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看江凌鱼还呆呆的站在树下,他冷声道:“还不走?我送你过去。”
江凌鱼诧异,转而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公子。”她缓步跟上。
宴辞虽然心里气着,可看着她摇头晃脑还不忘保持礼仪的模样又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他将人一路护送到将军府门口,他本来还想跟进去,却被家丁阻拦,这江凌鱼还没有眼色的跟他道别!
宴辞气得转身就走,心道她还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不过也对,这念出从小就是个颜控,听闻这萧鹤川长得还行,外面人传言两人在一起是郎才女貌。
呵!
他倒要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江凌鱼的包袱被旁边的侍女拿过去,侍女是个灵动的,一路叽叽喳喳的给江凌鱼介绍着府里的布局,人物。
“姑娘,我叫福橘,这名字是太子殿下赐的,说我长得喜庆,便让我以后来伺候姑娘,还望姑娘别嫌弃我笨手笨脚的才好。”福橘乐呵呵的笑道。
福橘看着年龄不大,笑起来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她的笑容的确吸引人,江凌鱼悲伤的心情也被她感染到了,展露出淡淡的笑容。
“姑娘到了,以后福橘就跟着姑娘住这春华庭,太子知道姑娘爱花,春华庭里可种了不少。”
江凌鱼点点头,虽然福橘左一个太子,右一个太子,她也知道大多应当是府里管家去了解后安排的。
太子虽然良善,却不见得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福橘:“床铺都是提前铺好了的,姑娘这几日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
江凌鱼温柔的浅笑:“好,日后就辛苦你了。”
“才没有呢!”福橘高兴得不得了,眉开眼笑的帮江凌鱼关好门。
能派来伺候这么一个大美人儿,简直是她走好运了,而且这江姑娘果然如传闻一样温温柔柔的,其实福橘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害怕吓到了她。
她心里美滋滋的,未来能伺候江姑娘,是她的福分。
江凌鱼坐到床铺上,她看到窗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屋里的家具大多都是崭新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
太子府上上下下待她是用了心的。
可屋里的一切都那么冰冷且陌生,她躺在床上紧紧的用被子裹住自己,心里的悲伤再次蔓延。
可这里终究不是将军府,她只能将头埋在枕头里低声啜泣。
阿爹,阿娘……我好想你们……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酸胀不堪,最后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是福橘敲响房门,问她是否要现在用膳。
江凌鱼强撑着肿胀的脑袋坐起来,让福橘进来,福橘放下手里的食盒,语气欢快道:“姑娘,您吃了再睡吧,太子殿下说今日您舟车劳顿,便不必再去他那里。”
“好……”江凌鱼堪堪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喉咙沙哑得厉害,且疼得难以再说话。
福橘大惊,赶紧走过来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姑娘,你得热病了!”
江凌鱼还来不及说什么,小丫头就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姑娘你先用膳,奴婢去找管家叫郎中!”
江凌鱼无力的靠着墙,伸出素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果然有点发热,怪不得觉得身子这般乏力。
她打心底是不愿意给太子府添麻烦,可自己的身体自己又清楚得很,可是一点也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