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似是有几分不理解兰子榭的意思,微微歪了歪头。
“这里的人来来往往,想要讨得王妃欢心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而想要获得一些东西,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呢?”
若是旁人说这种话,秦长越一定会觉得他是在说大道理。
但是兰子榭说,就莫名给人一种感觉,好像是那偶尔停留凡间的仙子,对这凡尘里为了功名利禄汲汲营营的凡人发出的喟然一叹。
“这里的人,是可以离开的吗?”
昨天秦长越就想问兰子榭这个问题,但是却没好意思开口。
“当然可以离开,甚至说,大多数人,都会离开。”
兰子榭微微抿唇一笑。
秦长越盯着兰子榭的眼睛看。
不知为何,她虽然不信这句话,却也觉得,兰子榭没有骗自己。
“先前在那边的时候,他们说,不管怎么样,只要跟了王妃,就不能再离开了。”
“这样吗?我都快记不得了,”兰子榭轻声一笑,“不过只要想要离开,总是会有法子的。”
秦长越也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文文你刚刚是想要去看那个人,但是你若肯信我,那就不要去,”兰子榭倒是将刚刚的事情直接挑明了说,“你也看到了,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冷漠,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但是若人人都这样,那总是有其道理的,在还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之前,文文你最好也是和大多数人一样。”
秦长越点了点头,“多谢兰兄告知。”
“前头那里的枫叶,这么快就红了。”
在谈完刚刚的事情以后,秦长越和兰子榭都一起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秦长越方才指着不远处,有几分惊喜地开口。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红的枫叶。
况且现在不过是初秋,枫叶就已经红得像是血一般,实在是叫人惊奇。
“是啊,那里的枫叶,一向红得很早。”兰子榭轻声一笑。
秦长越一时看呆了去。
一般来说,深秋时节的枫叶,才会更红,但那时候,霜叶虽然红于二月花,但是落叶纷纷,也不免叫人惋惜。
如此初秋时节,艳红的枫叶挂在枝头,像是一朵朵晚霞挂在了树梢,又像是俏丽的佳人,涂了艳丽的红唇。
“据说,人血染就的枫叶,才会如此红。”
秦长越笑弯了眼睛,看起来一派天真。
兰子榭的神情骤然一滞。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长越这般样子吓到。
毕竟吴文文的这张脸,看起来实在是人畜无害,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会呢,”兰子榭笑了笑,“哪里来了这么多的人血,能够染红这一片枫林。”
“是啊……”秦长越又将目光投向远方,尔后轻声开口,像是出神。
后面,兰子榭也没有再和秦长越说什么。
眼看太阳上了头顶,虽然是秋日里,日头还是有几分毒的,秦长越便和兰子榭一道往回走。
“兰兄,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许是有几分失礼,但还是想要问一问兰兄。”
“若是一直不受宠,要怎么办呢?”
先前在那个后院的时候,如张大勇一般的人,还会被一直养着,那么在这里呢?
兰子榭抿唇,轻浅一笑,“王妃总是不会亏待了曾经伺候过她的人,便是不得宠,也是不会缺了吃穿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秦长越得到答案以后,便和兰子榭作辞,朝着自己的院落方向而去。
兰子榭亦是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可是刚走了没几步,却忽然像是被惊雷砸中一般,猛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快步折身回去,朝秦长越离开的方向看去。
哪里还有秦长越的身影。
在那一刻,兰子榭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先前,他只以为,秦长越是害怕她会一直不得宠,然后被王妃给赶出去,所以才会这样发问。
但是兰子榭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秦长越,也许是故意在试探一些事情。
她已经察觉到了,这里和先前的那个后院是不一样的。
先前那里,不管你是谁,只要进来了,就不能走,除非,徐荣荣亲自带你离开。
但是要被徐荣荣带走,就要先受宠。
秦长越就是这么出来的。
而到了这边以后,自己却告诉她可以离开,而那些不受宠的人,王妃也会继续管他们吃穿。
那么,按理来说,不受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拿着自己先前的赏赐,去外面继续花天酒地,也不必在这里日日熬着。
而受宠的人,自然所有的,也不单单只是吃穿而已。
兰子榭忽然发现,这个人,也许并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纯良。
他内心微微有几分不安。
但也只是一瞬,那种不安就消散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聪明人,就算是知道了什么,也不会跑去告诉别人的,更不会把自己给供出来。
那么,她知道就知道吧,毕竟有些事情,连自己,都看不惯很久了。
也许这个后院,是该变一变了。
日子老是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秦长越很快就回了自己的院落,而她心中所想的事情,也的确和兰子榭猜想的没什么分别。
其实秦长越也猜了出来,兰子榭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但是没关系,正如同第一次见面,兰子榭就已经对她表露出了好奇一样,她也相信,兰子榭是真的会帮助自己的。
虽然,她还不知道,兰子榭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不过这世上,做了面首的人,怎么可能还那么干净如仙子呢?
正如同一个国家的后宫里,怎么可能有存活到最后,还纯良如小白兔的女人呢?
秦长越没有理会李果的冷嘲热讽,直接进了房间里躺下。
朝西的房间实在是有点晒,秦长越往外挪了挪,只看着床边出神。
也不知道这徐荣荣,到底在做什么。
昨日吴有道摔伤了脸,徐荣荣只叫了送了点药去,再也没有别的抚慰。
今日,徐荣荣并没有召其他的面首侍寝。
但是此刻,她却并不是一个人。
徐荣荣一头如墨的长发就摊开在一个人的膝上,那人以手为梳,指尖在她发间流连。
“王妃这几日,过得可快活吗?”袅袅青烟中,一人浅笑一声,开口问道。
“不及你分毫。”徐荣荣合了眼睛,懒怠开口。
那男人正为她慢慢按着头,她觉得浑身都乏力而舒服,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更叫她多了几分睡意。
那男人俯下身去,在徐荣荣的唇上飞快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徐荣荣懒懒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多谢王妃夸赞,我还以为王妃食髓知味,再不记得我呢。”
“怎么可能。”
徐荣荣言简意赅开口,尔后呼吸便变得沉重起来。
男人的手像是蘸了酒精的火把,瞬间燎了整个春天。
“王妃,”那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呼吸尽数喷洒在徐荣荣的颈间,“永远都别忘了我啊……”
永远都别忘了我啊……
这话,有人从前对自己说过吗?
徐荣荣有一瞬间的晃神。
仿佛记得,又仿佛不记得。
不过记不记得都不要紧了。
徐荣荣往后仰起脖子,任由轻柔的春风略过自己皓白的脖颈。
不要紧。
反正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啊,就要回来了。
男人将徐荣荣打横抱起,尔后轻轻放下。
帷帐被挑落,挡住了内间全部的光景。
如果秦长越在此,她就会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她找了很久的,楚天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