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微微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着。
自从她的眼睛出了问题以后，她的听觉就好了许多。
那时候在山村里面，她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一切都只能靠听和摸索，但是就是那时候，她完全可以分辨出来每个人的脚步声。
就算是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她也可以听得到。
虽然现在眼睛能看到一些东西了，听力也随之退化了一些，但是她的听力还是要比之前好不少的。
在这种安静的夜里，只要闭上眼睛，她就可以听到一些先前听不清楚的声音。
比如张清成也撅着屁gu听了一会儿，但是他就没有听到什么。
或许听到了，只是这声音太细微，他察觉不出分别。
秦长越也在地上趴了好长时间。
张清成甚至都在怀疑，秦长越是暑意未消，所以趴在地上贪凉，此刻说不定都睡着了。
但是他不敢说话，也不敢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吵到秦长越。
秦长越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空的。”
过了好一会儿以后，秦长越才忽然抬起头来，对张清成说道。
张清成微微愣了愣。
空的？
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还不等张清成问，秦长越就又往前走了走。
在过了一条巷子以后，秦长越又趴了下去，重复着和之前一样的动作。
“还是空的。”
过了一会儿以后，秦长越又说道。
张清成这回是彻底懵逼了。
空的？
还是空的？
秦长越没有继续往前走了，她带着张清成，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确保二人的谈话内容不会被任何人听见。
“大哥……”
张清成虽然很不喜欢自己赵二宝这个名字，但是他也已经习惯了叫秦长越大哥。
明明自己还要比秦长越年长几分。
但是有的时候，年龄并不是一个决定因素，它有时候仅可以影响一个人的面容，又或者，连一个人的面容都影响不了。
君不见，有那么多人，白白活了许多年，还不是傻-bi一个。
秦长越的本领实在是太高了，张清成忍不住敬佩，所以叫秦长越大哥，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你的意思不会是……”
张清成虽然已经懂了秦长越的意思，但是到底还是不敢想。
秦长越该不会是说，这下面全部都是空的？
张清成往四周看了看。
但是这里有这么多户人家，白日里要在这里走这么多人，他们可能会跑，可能会跳，甚至还会在上面拉车。
下面怎么可能是空的？
秦长越微微合了眼眸，“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下面有一部分是空的，但是具体的形状，我还不清楚。”
说完这句话，秦长越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百乐城乃是镇南王妃的权利范围，这个地下王国，多半也是镇南王妃的手笔，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可是这又和我们看到的那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刚刚说完这句话，张清成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迅速睁大了眼睛，“难道说，他是从地下过来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张清成也是狠狠打了个寒噤。
从地下过来，就可以直接走直线了，那么的确是要快很多。
这就说明，这下面至少是有一条地下通道，而且很方便行走。
可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挖这么一条隧道，所以肯定是另作他用，而且，还很有可能，这里并不只有一条路而已。
“大哥，我们怎么办？”
月光凉凉地打落下来，二人的影子在晚风中摇曳。
张清成感觉到了满身的凉意。
他们好像无意之间触及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如果继续查探下去，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如果按照张清成来看的话，其实秦长越真的没有必要去查这件事情，毕竟这都是镇南王妃和西夏的事情，和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如果真的是要笼络镇南王妃的话，那就更不应该惹怒她了。
如今大战在即，张清成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招惹祸事才好。
秦长越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办法，老张。”
秦长越颓然一叹，月光落在她头顶，仿佛染白了她的头发。
张清成瞬间一惊。
秦长越很少会露出这样无力的样子。
她向来都是杀伐果断的。
秦长越原本打算瞒着这个事情的。
但是张清成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了，她就算是谁也不相信，也是会相信张清成的。
“老张，我命不久矣。”
刚听完这句话，张清成瞬间就站了起来。
“将军。”
张清成死死抓住了秦长越的肩膀。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秦长越是杀神！
是神！
神是不会死的！
当年玉门关坠落悬崖她都没有死，现在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
秦长越拉着张清成的胳膊，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别着急，其实也还没定下。”
张清成还想说句什么，却被秦长越挡住了话头。
“上官遥已经查了出来，我得了很严重的病。”
秦长越微微抿唇一笑，看起来倒有几分温柔。
可是她越是这样温柔，张清成就越是紧张。
“这病，连他都没有办法，而且，我已经开始出现症状了，如若再找不到法子的话，我可能就真的活不久了。”
秦长越笑了笑，“所以老张，这次我一来是想要找找办法，二来，如果我真的死了，秦家军也不能跟着我去，你们要适应没有我的作战，毕竟……长安还小。”
秦长越微微垂眸，满身的颓唐。
月光在她身上雕刻下凉凉的剪影。
其实谁都知道，秦长安是不可能做出像秦长越一样的政绩的了。
她的女儿身份暴lu得太早，楚承昌已经对她有所防范。
秦家早就已经是将倾大厦，是秦长越以一木之力支撑了这许多年。
而秦长越如若倒下，那些原本在暗中潜伏着的豺狼就会瞬间冲上前来，狠狠咬上这块肥肉！
秦长越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秦家变成别人案板上的肉！
张清成颤抖了几下，他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长越永远都比他打算得要多，看得要长远。
说什么呢？
难道要说，没关系的，将军，我们继续找大夫，一定能治好的？
上官遥乃是医圣啊！
这些年，他攻克了多少疑难杂症！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找了其他的大夫，秦长越可能随便叫人给她把脉吗？
就算把了脉，她还能有多少时间呢？
张清成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流出血来。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双唇颤抖。
他们做军人的，从来不喜欢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在现在这个时候做好准备，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
为什么会是秦长越啊！
为什么不是自己生病呢！
秦长越这一辈子，经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吗！
她遇到的磨难还不够多吗！
为何上天如此不肯垂怜于她！
张清成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
但是秦长越的声音却照旧温和。
不管是不是在战场上，她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平和。
“老张，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知道，就连上官遥也不知道我知道了，所以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秦长越拍了拍张清成的肩膀，“我还在寻找办法呢，你也不要绝望。”
张清成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秦长越微微偏头看向那半空中的明月。
从前，我也是勇于闯荡，生死无妨，可是现在，竟然有了长命百岁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