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秦长越带着张清成出了门。
百乐城夜夜笙歌，宵禁命令对于那些销金窟来说，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楚国是断断不可能出现这种地方的，但是西夏的民风习俗和楚国本来就不一样，所以略开放些也是有的。
张清成除了办事，还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在外头过。
除了客栈，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些白日里还算是热闹的商铺，此刻早就关了门。
月光凄惨地打落下来，给张清成和秦长越都套上了一层银色的披风。
“将军……”
张清成忍不住开口。
不是他胆小，实在是有几分奇怪。
张清成觉得，这百乐城本就够奇怪了，夜里出来，更是奇怪。
如今马上就要作战了，万一秦长越出了什么事情……
呸呸呸！
张清成赶紧在心里啐了自己几口。
虽然只是想了想，但是也是不吉利的。
张清成还没有忘记上次玉门关的事情。
秦长越偏头看了张清成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夜里我的眼睛还是不太好。”
秦长越说着，就揉了揉额角。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扎针吃药的副作用，她有的时候，总会觉得头有几分疼。
她也问过了上官遥，上官遥只说无碍。
秦长越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毕竟自己的眼睛，的确是一天一天好起来了。
况且这点病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张清成赶紧抓住了秦长越的胳膊。
秦长越的眼睛还没有好利索，如今四下黑暗，她的确是看不清东西。
“那边吧。”
二人站在一个岔路口，秦长越想了想，还是指了右边。
往左走，就是今日看见那个女人和那个小孩的方向了。
但是秦长越听到那些欢笑声，似乎是有应该从右边传过来的。
张清成没有犹豫，直接带着秦长越往那边走去。
刚走出去一条街，秦长越就不需要张清成的搀扶了。
三步一灯，将这整条街都映照得如同白日。
前面有三幢近乎一样的房子，都是雕梁画栋，上头挂着的大红灯笼外头裹着一层金灿灿的外皮，彰显着这里的富贵豪华。
左边的房子顶头刻了一个元宝，中间的房子顶头刻了一朵桃花，右边的房子上头只和普通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好像十分普通，但是在这里看着，却怎么都不普通。
嘈杂的声音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
张清成微微蹙眉，简直想不到这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精力。
“将军？”
站在这三幢房子跟前，张清成不知道何去何从。
看样子，左边的应该是个赌坊。
时不时有人从里头出来，有的满面红光，有的心如死灰。
中间的，大约是个青lou，脂粉香气飘三里，惹得张清成打了好几个喷嚏。
“咱们去那边看看？”
张清成指的是赌坊。
能在这种地方开这么大一个赌坊的人，绝对不简单，而且镇南王妃每年从百乐城里拿走那么多钱，很有可能，大部分都是从赌坊来的。
谁不知道，开赌坊是最挣钱的呢。
其实到现在，张清成也没想通，他们为什么非要来查一查这镇南王妃。
秦长越其实也说不清楚，故而也就没有给张清成解释。
她只是觉得，镇南王妃和西夏的关系很不一般，若是能够做点什么，也能节省一点兵力。
如若不然，直接和镇南王府还有西夏硬碰硬的话，秦长越虽说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但是恐怕也会损失不少人。
楚承昌那边还对秦长越虎视眈眈，而秦长越现在，也不像是从前一般，一心忠君爱国了。
他们秦家做了百年的忠臣，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秦长越自幼接受的就是忠臣的教育，先前她不是感觉不到楚承昌的心思，只是从前大伯告诉她，以真心相待别人，别人就会信任你，然后真心以待你。
现在秦长越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因为有些人，他根本就不是人，天生是狗，一生是狗。
给他机会他也改变不了。
这一次，秦长越想剑走偏锋。
况且秦长越总觉得，楚天阔是藏起来了。
要不然，他们派了这么多人去查，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是他能藏在哪里呢？
秦长越微微眯了眯眼睛。
在这周围，还有比百乐城更好的藏身之处吗？
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会关心你是谁。
秦长越轻轻摇了摇头，转过头去看张清成，嘴角微微挑起，眸中有几分恶作剧的戏谑，“今天，大哥带你快活快活。”
张清成一愣，秦长越却已经大踏步朝着中间的房子而去。
“大哥！”
张清成一路小跑跟在了后头。
完蛋了，这将军学坏了啊！
张清成忽而想起来，其实秦长越小的时候，就是很喜欢去青lou的。
那时候她年纪小，自幼又做男儿打扮，秦家人对其要求十分严格，她从外头看起来，也算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
但是张清成一直跟着秦长越长大，当然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秦长越满心都是坏点子，眼睛一转，就能想出一条闯祸的法子。
那时候秦起和秦长越的小叔叔都在，秦家正是鼎盛时候，秦长越在整个京城里都可以横着走。
京城里的富家子弟没有不害怕秦长越的，她个子不高，打起人来却凶得很，那时候和她同龄乃至比她大一些的富家子弟，谁没有挨过秦长越的揍？
况且那时候，秦长越还和苏奕玩得很好，苏奕乃是苏家的孙子，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更是没人敢惹了。
直到有一日，秦长越带着苏奕去了青lou。
苏奕其实是不想去的，但是秦长越连拖带拽，还是把他带了进去。
文文弱弱的苏奕，哪里是秦长越的对手？
秦长越其实那时候就是好奇。
她想知道，那些姑娘，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她知道自己也该是个姑娘才对。
后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忆着往事的张清成打了个寒噤。
其实也就是苏奕和秦长越分别被各自的家人揪着耳朵拎了回去，然后痛揍了一顿。
苏奕还好，苏家一向不提倡打孩子，苏安国也是气极了，打了他几下。
秦长越可是被吊在树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顿痛揍。
大伯打累了换小叔叔打，打得秦长越是满身通红，像是被煮熟了一般。
但是后来，秦长越还是偷偷去了几回。
她就是小孩子脾性，你越是藏着掖着不让我去，我就越是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后来，关山一战，秦长越声名鹊起，秦家败落，整个家族的担子都压在了秦长越一个人的身上，她也就再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思。
后来和楚天阔交好，众人也都知道，秦长越素来是个不喜欢亲近女色的。
张清成正走神呢，秦长越却已经走到了前头去。
张清成赶紧一路小跑跟上。
“大哥！大哥！真的要去啊？”
张清成有点绝望。
虽然说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揍秦长越了，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那种地方。
总会叫人想起不好的事情来。
秦长越颔首，“是啊，赌坊咱们不是去不起吗？”
张清成一愣，尔后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按照那个小二的话来看，他们俩的确是去不起赌坊，去青lou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刚刚踏进那桃花楼的大门，张清成忽然想起了几分不对劲。
赌坊要钱，难道青lou就不要钱了吗！
难道人家的姑娘可以给你白piao吗！
自己又被将军给骗了！
“最好的姑娘一晚上多少钱？”
秦长越好像完全没有张清成的那种疑惑，进门便大言不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