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照旧是夜深来访，秦长越那时候正坐在桌子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面前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灯，灯火摇晃，也让她的面容明暗。
“秦长越。”
楚凤歌跳了进来，坐在她的对面。
他其实很想叫秦长越叫得亲热一些，可是上次，秦长越曾告诉他，她听到“阿越”这两个字就觉得恶心。
可是小越又被苏奕捷足先登，他也是没了选择。
但是好像连名带姓叫惯了，也带了一点莫名的滋味在里面。
秦长越抬起头来看他，照旧是有点模糊。
夜里灯光太暗，她更是看不清。
“你和苏小姐说了。”
楚凤歌也知道了今天的事情。
他虽然不想叫秦长越娶苏婉柔，可是看着秦长越这般样子，他又实在是心疼。
怎么办，秦长越，总不见得我真的要你筹谋，去娶一个女人？
从前我只觉得那种爱到天崩地裂都藏在自己心里，嘴上说着什么祝你幸福，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爱人往别人怀里推的，全部都是天字第一号大傻-bi。
可是现在我发现不是。
秦长越，人家再傻-bi，好歹也是给自己的爱人找了个异性。
我倒好，竟然想着要把一个姑娘往自己喜欢的姑娘怀里推。
让自己想要保护的姑娘去保护别的姑娘。
秦长越，要么你给我捋一捋，这是个什么理儿？
楚凤歌拍了拍秦长越的肩膀。
“不是你的错。”
秦长越又抬起头来看了楚凤歌一眼，灯火摇晃下，她的眼角泛起几分光芒，然后又瞬间垂下头去，将自己的脸掩盖在了双手之中。
楚凤歌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我毁了她……”
毁掉一个纯净的灵魂，是应该付出代价的。
秦长越不知道自己把这条命都搭上，能不能让苏婉柔好受一点。
她并不祈求苏婉柔的原谅，她只是希望苏婉柔能够开心一点，就像是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从来没有许过那个承诺。
就像是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一样。
可是覆水难收。
楚凤歌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秦长越，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自己还在这里。
秦长越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尽量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楚凤歌见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心里一紧，赶紧把秦长越的手掰开，又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
秦长越看了一会儿，泪眼朦胧之中她看不清楚凤歌面上的神情。
她死死抓住楚凤歌的袖管，痛哭出声。
“我得补偿她，可我不知道怎么补偿她……”
这才是最让秦长越难过的一点。
“我真的不知道……”
楚凤歌也没有法子。
的确，苏婉柔乃是苏安国最喜欢的孙女，自幼养尊处优，这个世界上，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就算是宫里的公主，过得恐怕也不如苏婉柔。
公主虽然不用像是皇子一样去争夺皇位，但是她们的婚姻大权却从来都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们一生所享受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全部都是要用她们的婚姻来交换的。
她们是政治利益的牺牲品，从来都是如此。
但是苏安国却对苏婉柔极尽宠爱，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心思。
多少人都艳羡苏婉柔的生活。
她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只除了一个人，那就是秦长越。
秦长越在其他的方面，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弥补苏婉柔，因为她什么也不缺。
偏偏她缺的这样东西，秦长越也不可能给她。
她是个姑娘，秦长越也是。
苏婉柔自从喜欢上秦长越那一天开始，自从对秦长越死心塌地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她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得到幸福。
也许老天爷就是这样公平，你什么都有了，任谁看都是可以随意挑选夫君的好姑娘，可是到最后，却没有爱情。
你注定得不到你爱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多么恶毒的诅咒。
秦长越趴在楚凤歌的袖子上哭了一会儿，便也抬起头来。
“楚天阔找到了吗？”
楚凤歌微微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忽然就转变了话题。
他轻轻摇了摇头。
“说来也奇怪，这楚天阔就像是水滴入了大海里一样，竟然真的就毫无踪迹了。”
“我现在在怀疑，是不是他已经被西夏那边的人给杀了，毕竟楚天阔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西夏那边向来有各种习俗，这一次伤亡惨重，说不定会拿楚天阔来祭天。
秦长越微微蹙眉，“就算是死了，也得查出来才行。”
秦长越对于楚天阔，总是有许多的不放心，不亲眼见着楚天阔死了，或者是看见他的尸体，秦长越的这颗心，就总是悬着的。
楚凤歌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对了，你听说了吗，近几天，百里琉璃和楚天晋好像闹得很不愉快。”
楚凤歌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秦长越微微蹙眉。
百里琉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公主，的确是要多注意她几分。
现在自己的眼睛不好用，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
幸好还有楚凤歌，他实在是帮了自己不少。
但是想到这里，秦长越心里就有几分不舒服。
虽然楚凤歌基本不明说，但是秦长越还是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的。
但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秦长越的心里才不好受。
她没有办法去回应楚凤歌，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楚凤歌，但是她这样接受楚凤歌的好意却完全不回应，却也是心里不安。
但楚凤歌不说，她也无法拒绝，只能如此接受。
像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
罢了，那就先从朋友做起吧。
“楚天晋不是去了外地？”
秦长越想了想，好像楚天晋的确是刚带兵去了外地没错。
现如今朝堂上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楚天晋的身上，想着是不是楚承昌的心思变了。
先前那周若芳和许幼薇的家里人就都有这个打算。
但是秦长越却是相信，楚承昌的确是一直更倾向于楚天盛的。
从来都没有更改过。
楚天晋要比楚天阔聪明一些，他从来都没有渴望过父爱。
而楚天阔大约是从小在楚承昌的身边长大，所以还存留了几分幻想。
以为自己只要能够夺得楚天盛的位置，就可以取代楚天盛在楚承昌心中的地位。
楚天阔一直都想要得到楚承昌的认可，前世也是这样。
他最后杀了楚承昌，也是为了叫楚承昌知道，自己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心狠手辣的儿子。
所以秦长越觉得，楚天晋如果也和百里琉璃凑在一起，成为自己的对手，不会比楚天阔好对付。
但是对付他的办法，却要和对付楚天阔有所不同。
“据说是楚天晋和百里封岳联系上了，”楚凤歌凑近秦长越的耳边，低声道，“而百里封岳和百里琉璃之间也有些意见无法达成一致。”
楚凤歌呼吸之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秦长越的耳垂上，亲眼看着她的耳垂慢慢变成了好看的粉红色。
楚凤歌的嘴角稍稍勾起了几分笑容，连眉眼都是弯弯的。
秦长越，你看起来粉粉软软的，好想咬一口。
但是这种事情裕王爷也只会在心里想一想，不会真的说出来。
但是却会真的行动——只是不是现在。
楚凤歌还想胳膊腿完整一点走出去。
“还是要仔细一些，他们惯来会做戏。”
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和，还两说呢。
楚凤歌颔首，“确实如此。”
“那么明日，你还去找皇上吗？”
秦长越想了想，垂眸道：“我也不知道。”
“如果要去的话，叫上我。”
楚凤歌不忍心叫秦长越独自经受这些。
秦长越没说话，楚凤歌捏了捏她的手心，她这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