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也跟着跪下。
“爷爷……”
苏奕还来不及为秦长越说句什么，苏安国就抬手阻拦了他的话。
“小越，我也是打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已经足够优秀，比很多你的同龄人都要优秀，便是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更何况，你身上还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所以有的时候，实在无需对自己太过于苛刻。”
“人活于世，有些东西，是早晚都要舍弃的，有些东西，已经过去了，也就不必回念了，沉入水底的斧头就让它就此消失吧，哪怕这把斧头曾陪你走过许多岁月，是你用的最顺手的一把，但是你的使命是砍柴，不该在这里为斧头而纠结，它打捞不上来了，就算是打捞上来，也会锈迹斑斑。”
秦长越豁然抬起头来，正对上苏安国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秦长越几乎以为苏安国看穿了自己的灵魂，得知了自己身上曾发生过的一切事情。
包括她的前世。
可苏安国却面不改色，继续开口，“但是婉柔的事情，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无法为她做决定，那是她自己的人生，我很高兴你决定把这个事实告诉她，并且先于告诉我之前，虽然这个时候看起来有几分晚了，但是……我还是欣赏你的勇气。”
苏奕面上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知道，苏安国是很疼爱苏婉柔的，他还真的害怕苏安国会因为一时的震怒，而决定要和秦长越过不去。
“你去后院吧，婉柔就在那里等你呢。”
苏安国对秦长越点了点头。
秦长越从地上起来，但苏奕没有得到苏安国的首肯，却不敢轻易动弹。
“至于你，苏奕，你永远都不该忘记，你是苏家的子孙。”
苏奕磕了头下去，不敢反驳。
的确，秦长越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是命运使然。
然他所做的，却满满都是因为私心。
因为他喜欢秦长越，想要对秦长越好。
“但你先是苏奕，才是苏家的苏奕。”
苏奕原本已经做到了受罚的准备，但是苏安国的一句话，却又让他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去祠堂跪一晚上吧，反省一下，你是苏家最优秀的孩子，但是比之小越，还有太多不足。”
苏安国并没有斥责苏奕，但是跪一晚上的惩罚，也不算是小了。
苏奕不会武功，身体也不算硬朗，虽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肯定是很不舒服了。
走到门口的秦长越回过头来，看着是想要帮苏奕求情。
苏奕却摇了摇头，苏安国也看了秦长越一眼，满眼都是严肃。
秦长越瞬间懂了，自己实在是不该在此时过多掺和苏家的事情。
苏安国之所以这么惩罚苏奕，也是不想叫苏奕跟着自己一起去找苏婉柔，而是想让她去独自面对。
秦长越拱手退下，苏奕也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二人分离之时，苏奕还看了秦长越一眼，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秦长越站在苏婉柔门口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会儿。
她在这里都能听见苏婉柔和小丫鬟的说话声，声音里全都是喜气洋洋的。
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那一刻，秦长越想，若自己真的是个男子就好了，可以给苏婉柔这么好的姑娘幸福，她这一生，也不算是枉费了。
秦长越深呼吸一口气，没敢继续去想别的事情，举起手来敲了敲门。
“越哥哥！”
那个小丫鬟过来开门，后头坐着的苏婉柔看见了秦长越的脸，瞬间就弹跳起来，一脸的惊喜，面上还有几分羞怯的红色。
“越哥哥你怎么来啦！”
苏婉柔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先让那小丫鬟下去，方才带着几分嗔怪像是撒娇一般对秦长越小声说道：“大婚前几天都是不能见面的，不然不吉利呢。”
“但是我也想越哥哥了。”苏婉柔歪着头看秦长越，笑得一脸娇俏。
她还有几分羞怯，想到自己往后就要叫越哥哥夫君了，她就忍不住脸红。
“对了，越哥哥，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是不是还没有进宫去和皇上说？”
苏婉柔转了眼睛想了想，“不过应该也没关系，反正哥哥和爷爷都同意了，到时候明天只要……”
苏婉柔一脸欣喜地说个不停，秦长越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
纵然秦长越强迫自己保持神色如常，但她眼睛里的神情还是欺骗不了苏婉柔。
苏婉柔的声音瞬间就低了下去。
她有点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秦长越会忽然反悔一般怯怯开口，“越哥哥，怎么了？”
那一瞬间，苏婉柔的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会不会是越哥哥后悔了？
是不是她其实不喜欢自己？
是不是她不要娶自己了？
是不是爷爷，哥哥，或者是皇上？
是谁要反对？
苏婉柔越想心里越慌，急得眼睛都红了起来，看着似乎是要哭了。
“婉柔，对不起。”
秦长越想了半天，还是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秦长越知道，这世上最无力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一个对不起就能解决了的话，那也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对不起。
是因为你明知你很对不起对方，你明知你无可弥补，你明知，这个对不起只能消除你的星点愧疚，对一切来说都于事无补。
所以你只能说对不起。
除了说这三个字你什么也做不了。
秦长越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这三个字，却没想到用在了苏婉柔的身上。
“越哥哥……”
苏婉柔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秦长越就算是面对再大的困难，也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情。
“越哥哥，别说对不起，我有点害怕……”
都到这个时候了，苏婉柔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婉柔，我不是你的越哥哥。”
秦长越重重闭上了眼睛。
苏婉柔一瞬间怔愣，而后绽开一个十分尴尬僵硬的笑容，“越哥哥，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越哥哥，又能是谁？”
苏婉柔也不知秦长越今日怎么会说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来。
秦长越睁开眼睛，看着苏婉柔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又不忍心起来。
她满心都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她这样看着自己，像是在祈求自己不要打碎她的梦。
秦长越啊秦长越，你实在是个畜生。
秦长越在心里如是骂着自己。
可是现在不告诉苏婉柔，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秦长越抓住苏婉柔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苏婉柔瞬间睁大了眼睛。
“越……越哥哥……”
“婉柔，你知道秦家妖孽的预言吧。”
秦长越几乎不敢看苏婉柔的眼睛，可这个时候，她要是继续退缩，那她就真的不是人了。
也太没有担当了。
苏婉柔点了点头，愣愣开口，“可是，那不是……长安吗？”
秦长安其实是个小姑娘，苏婉柔也是刚知道没多久。
她知道这件事情会给秦家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她很愿意和越哥哥一起去面对。
只要是能和越哥哥在一起，那么经历什么都是不要紧的。
可是秦长越接下来的话，却让苏婉柔以为自己疯了。
“不止是长安，我也是。”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一把沉重的锤子，狠狠砸在了苏婉柔的脑子上。
她的耳边瞬间嗡鸣一片，听不见其他声音，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苏婉柔不敢相信，她想强迫自己笑一下，问一问秦长越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可她知道不是。
是实情。
秦长越没有欺骗自己。
可是……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苏婉柔抬起头来看着秦长越，怎么会这样呢！
你就是我的越哥哥啊！
你是那个我喜欢了十几年，说要娶我的越哥哥啊！
见苏婉柔这般，秦长越也是心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