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和秦长越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所以就算是此刻二人心里还有隔阂,但表面上也是看不出来的。
然张清成和凌十七明显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二人前段时间还在百业城一战,此刻见面,颇有几分尴尬。
凌十七咳了几声,从自己怀里摸出了几颗瓜子来,嗑着瓜子算是掩盖自己的尴尬,张清成也往秦长越的身后挪了挪,并不去看凌十七。
“别吃了!”楚凤歌微微蹙眉,喝了凌十七一句,“一天到晚没点正事,本王正在与将军谈事情呢,你若想吃,就出去吃!”
那可不行……凌十七想,上次的事情虽然说有自己的不对,但张清成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辜吧,要是自己出去,他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凌十七想了想,还是把瓜子塞回了自己怀里。
“既然王爷有心想帮忙,那本将也不好推辞,”秦长越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如今西北方已经失守,虽然王爷的兵马进来补充了一些不足,然现下并不是夺回西北方的好时机,希望王爷先行驻扎在东城门,我们先行守住现有的地方,然后积蓄力量,再行大战。”
楚凤歌和秦长越的兵马还不算很熟稔,且秦长越手中的兵饿了好多天,楚凤歌的兵又长途跋涉,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作战的好时机。
楚凤歌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他虽然很想留在秦长越身边,但是他的能力自然是要比张清成好很多的,也可以更好地调配他手下的兵。
而且真正的爱情,从来就不是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而是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可以给你强大的安全感。
楚凤歌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和秦长越见过面了,但却没有和秦长越过多地纠缠,他只在离开之前,轻轻将手搭在了秦长越的肩膀上,浅笑道:“我既来了,你便好好休息一下,你这眼底的乌青,一看就是好些日子没有睡好了,若真是来了大战,你这样,要如何迎敌?我那边粮草也还有些许,你不必忧心,我已经派人传了消息出去,广阳府那边,很快就会来人了。”
凌十七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广阳府那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他们的人现在想要联系上已经十分困难,而想要把粮草和人马带过来,现在又谈何容易?
凌十七不敢说话,只是忐忑地看了楚凤歌一眼,楚凤歌见秦长越也有几分疑惑地望过来,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次过来的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困难,但是这也不算坏事,因为我发现了一条路,有了这条路,虽然慢点,但是人和东西,都能运过来了。”
秦长越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张清成见秦长越轻松,自己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凌十七跟着楚凤歌一道往外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您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为何不问问秦将军?”
“因为我足够信任她。”楚凤歌负手往前,言简意赅。
“可是……”凌十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而且如今,怕也之后他敢问楚凤歌这个问题,“王爷,您心里,明明还是有疑问的。”
“有疑问,并不代表不信任,”楚凤歌顿住脚步,仰头望着月亮,忽而一笑,“我知道她现在不想说,可我并不会因为她不想说而怀疑她,你看,月亮有时候会被乌云挡住,可是月亮永远都在那里,你明确得知道,乌云总会消散。”
凌十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算了,反正王爷总是有道理的,也许王爷对秦长越的信任,就像是自己对王爷的信任?
凌十七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对,自己对王爷从来没有过什么疑问,自己有疑问当场就问了。
好像还是不太对,凌十七忍不住从怀里摸出了个瓜子来,自己对王爷的感情,和王爷对秦将军的感情,还是有几分不一样的吧。
此时,夜空之中电闪雷鸣,这一场夏季的大雨,看来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不知是因为大雨让人安眠,还是楚凤歌来了让秦长越心安许多,总之她回了房间以后,的确是感觉到一股困意袭上心头。
前几日秦长越总是不敢深睡,怕自己睡沉了,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现下,她只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碰到枕头,就已经睡着了。
玉门关内看起来一派安静,那些小兵们在秦长越的带领下旗开得胜,楚凤歌又入了关,带来了不少粮食,众人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到处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而苏奕却被拦在了玉门关外,完全无法接近,夜雨滂沱,继续赶路恐怕会出危险,苏奕也只能先驻扎下来,等着对面的人来见自己。
自从自己从百业城出来以后,这些人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清风给苏奕拿来了干衣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相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苏奕是个读书人,本来就不该掺和这些战事,且他又不像那些习武之人一样身如钢铁,此番舟车劳顿下来,又淋了一场大雨,还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新科状元,又是几百年来最年轻的相爷,若是留在京城里,不知道会在朝堂上有多大的作为,清风实在是想不通,苏奕何苦来这一遭。
“总是要来见她一面的。”苏奕想,如今自己相国的身份也算是加了筹码,他爬得越高,就可以越好地帮助秦长越。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天天和秦长越在一起玩,那时候,爷爷给自己讲了放羊和砍柴的孩子的故事。
秦长越是聊了一天照旧让羊吃饱的孩子,他却是只知玩乐最后只能空手而归的砍柴孩子。
那时候,苏奕就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站在秦长越的身边。
秦长越是极其有天分的,当时秦长安没有出生,她是秦家唯一的后人,所以,她是一定要做大将军的。
他不一样,苏家人丁兴旺,每一代都有优秀的子孙,但却不一定是谁。
苏奕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但是还不够,完全不够。
小月亮真的不愧是他喜欢的人,那么年轻,就做了一品大将军,他虽也是百年来最为年轻的相国,但是比起小月亮来,还是晚了好几年。
在他接到成为相国的圣旨之时,面上照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外人的夸赞在他听来仿佛都是浮云一般。
其实谁也不知道,先前老相国告老还乡,诸多候选人争抢之时,有人说过他很有可能要上位的时候,他虽面上推辞,心里却还是抱着希望的。
谁也不知道,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有多开心。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他很久以前就从书上读过的,可是他真的很开心,很想把这件事和小月亮分享。
小月亮,你看,我终于可以站在你身边了,终于可以帮你一点忙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是不算辜负了。
清风叹了一口气,也不好继续再劝。
外头电闪雷鸣,大风刮着门呼呼作响,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敲打。
听了一会儿以后,苏奕才忽然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相爷,”有个小厮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嘴唇泛白,“有人在外头,点名要见您。”
清风有几分担忧,往前挪了挪,挡在了苏奕的面前。
“相爷……”
“总是要面对的,”苏奕轻笑一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