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上官遥,如果是真的,那可不好找,有多少人想找他看病,都找不到呢。”
李子山一面说一面轻轻抿着自己面前的茶,看起来一派云淡风轻,见楚凤歌面上微微有几分动容,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假的,这秦长越可就真的是居心叵测了。”
这么多年来,上官遥行踪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在哪里出现,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李子山的意思很清楚,秦长越要是找了个假的上官遥来,那就是故意要害楚凤歌了,至少,也是有其目的的。
“我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楚凤歌微微抿唇,而后轻声开口。
他还记得那日微熙的阳光,记得她和自己告别时侧过来的脸上带着的笑容,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的光。
不管怎么样,他总相信她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可显然李子山并不这样想。
“你要真的相信她,那你现在就不会坐在我这里了。”李子山面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
楚凤歌微微攥紧了几分拳头,是,他若真的不怀疑秦长越,现在怎么可能不见秦长越,而跑来和李子山说这些?
天知道他在路上的时候,有多想要见秦长越一眼。
连凌十七都奇怪,他怎么忽然就改了主意。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不后悔自己来了一趟,至少,他可以离秦长越近一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帮她,或者直接问她。
总比留在京城里,山高路远,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这个大夫还是再观望一下,左右最近边关不太平,秦长越肯定是还要再留几日的。”
李子山说的不错,近来月氏那边很是不太平,前些年月氏和西夏平分秋色,倒是能互相制衡,但是自从西夏新王登基以后,国力日益雄厚,月氏倒是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竟慢慢被原本从自己国家里脱离出来的西夏慢慢吞并了疆土。
不过不到十年的功夫,月氏的国土就少了一半,被西夏逼迫地不断往南逃离,逐渐逼近楚国边界。
月氏人也要生存,况且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不擅长农耕生活,他们打不过兵强马壮的西夏,就把念头打到了楚国的头上。
但是只要秦长越在,是肯定不会叫他们得逞的。
秦长越将上官遥和上官无双安顿在了百业城,然后带兵前往了不远处的玉门关。
驻守边关的小兵得知秦长越前来,几次红了眼眶。
不同于朝堂上那些人对秦长越的又恨又怕,这些底层的小兵,都是把秦长越当成自己的榜样。
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像秦长越一样,征战沙场,保卫疆土,声名远扬。
玉门关驻守的将领叫郑自成,祖父从前也在朝中担任显赫的官职,只是后来犯了错,惹怒了先皇,这才被撤了职,但是祸不及子孙,所以郑自成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往上爬。
在边关虽然苦,但是晋升却是十分快的。
郑自成已经在边关待了两年了,如今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从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
他被晒得黑了许多,皮肤更是十分粗糙,说话的时候,连嗓音都带了几分这玉门关黄沙的粗粝感。
“将军,月氏的人,前段时间就一直在那边出没。”郑自成给秦长越指了一个方向。
秦长越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顺着沙漠往西看去。
再往西一段距离,有一座山头,算是沙漠里的一方小小的绿洲,在沙漠常年跋涉的商旅眼里,那是绿莹莹的草和清澈见底的湖水。
可在秦长越的记忆里,那却是满目疮痍和触手黏腻的血河。
那是秦家数万亡魂的葬身之地,是秦长越多少年不敢去触碰的记忆。
关山之战,秦家败落,秦长越声名鹊噪,一时间成为楚国炙手可热的少年英才。
秦长越不敢去想,可她不得不去想,也许那个预言说的不是错的,她,秦家的女儿,对秦家来说就是个祸害。
她得到了声名,得到了她从小梦想的闻名遐迩,可是秦家那么多人,却再不得见天日。
“将军?”郑自成唤了一声,秦长越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揉了揉眼睛,“这玉门关风大得很。”
“呆久了也就不觉得了,”郑自成笑了笑,白皙的牙齿在黝黑的面皮衬托下显得愈发白皙,“将军还是先随属下下去吧,不然太阳落了山,风刮在脸上都像刀割一样疼。”
秦长越也来过沙漠,自然晓得这沙漠晚上的厉害,便点了点头。
这玉门关的生活虽然困苦,但是秦长越来了,他们还是做了几道肉菜。
“将军尝尝,这是大漠里的狼肉,最是筋道,不过这边关之地,调料实在少见,自从月氏作乱以后,好些胡人贩子都不敢从这走了,将军且凑合着吃两口。”
郑自成也是在边关历练出来了,从前他待人接物,完全没有这么老道。
不过在军营里打拼出来的人,都不太喜欢朝堂上的那一套。
秦长越本没有动筷子,坐在一旁的张清成有几分欲言又止,他刚想说句什么,却见秦长越直接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方才爽朗一笑,“果然不错!”
“将军喜欢便好,来!请将军满饮此杯!”
张清成默默低下头去。
有多少年秦长越没有吃过狼肉了?
自关山之战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了吧。
哪怕是皇上赏的肉干,她也从来都没有动过。
烈酒入喉,狼肉入口。
秦长越忽然想起关山之战之前的自己。
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执一长刀,怒斩天涯。
可现在,岁月慢慢磨平了她的棱角,但却遮掩不了她的锋芒。
这一次,她绝对要一雪前耻,从前在关山之战里丢掉的,她要全部都找回来!
这大漠是她声名而起的地方,这一次,她要让大漠再一次见证她的辉煌!
秦长越狠狠咽下一口烈酒,被辣得微微红了几分眼睛,却还是举杯高声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