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中间放着一个火盆，虽然已经是二月份，天气暖和了许多，但是湖边还是有几分凉意的，秦长越知道楚凤歌素来畏寒，便着人准备了这个。
凌十七乖乖站在楚凤歌的身后，想着秦长越此番倒是有心了。
好吧好吧，我就替我们家王爷原谅你一回。
因着刚刚吃完饭，几人的肚子都饱得很，秦长越这便只要了一壶茶，又上了一盘酸梅糕，好消食。
悠扬的七弦琴声音在湖心响起，仿佛踏风而来，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苏奕微微合眸，显然是已经陶醉在了这琴声里。
这琴声悠扬而缠面，像是一道光滑的锦缎从人肩头拂了过去，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看来这梨园坊，还真是进了几个不错的人啊。
此时，又是一道萧声响起，迅速和那琴声缠绕到了一起去，像是一阵风刮过另一阵风，一股水融入另外一股水，难舍难分。
秦长越缓缓晃着脑袋，从这琴声和萧声交织里听出了几分初春时节娇俏少女立在桃花林下，回眸盈盈一笑的感觉。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发光，所有人都年轻而美好。
楚凤歌面上也有几分满意，想着自己往后可以与秦长越多来此处，没想到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也有这样美妙的琴声和萧声。
琴声和萧声交织在一起，于这湖面上编织出一张密密的大网，将全部的生灵都锁在里头，任其陶醉。
一阵歌声瞬间平地拔起，然后悄无声息又落了下去。
像是有人拿冰块捂在了秦长越的脖颈上，瞬间就起了一个激灵。
这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童真，却又带着几分小女孩不会有的魅惑，的确是别具一格。
但是没听多久，秦长越便微微蹙眉。
楚凤歌低头饮茶，面上微微带着几分不耐烦，苏奕倒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仍旧静静听着。
楚凤歌放下手中杯子，丝毫不客气道：“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秦长越也是这种感觉。
琴声和萧声表达得其实都很好，但是这歌声，却生生拉低了档次，只唱出了少女怀春，却没有羞涩之感，也没有让人感觉到春日里的草木葳蕤，繁花锦盛。
“算了，去告诉李妈妈，让她别唱了，只留琴声和萧声就是了。”
秦长越挥了挥手，张清成刚想从凌十七的手心里捏一把瓜子出来，听得秦长越这么说，只能先行退下。
“你也去，叫他们做点蜂蜜黄金糕来。”楚凤歌见凌十七面上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便清冷开口。
蜂蜜黄金糕是蜀地的一种美食，糕点外面裹着一层皮，炸至金黄，抹上蜂蜜，里头却是绵软的糕点，很是好吃。
“我怎么不知道这地方还有这种糕点？王爷记错了吧。”秦长越是这里的常客的，这里的糕点她也都差不多吃过，不记得有这一样。
凌十七又恢复了美滋滋的样子。
“这样……”楚凤歌清冷开口，苏奕却在旁边接了一句，“不若来一盘桂花糕吧，这种小糕点，想来四处都是有人会做的。”
几人步行过来，饭食早就消化了许多，再加上喝了这么一会儿茶，口淡得很，的确是想吃东西了。
秦长越还未说话，楚凤歌就又扫了凌十七一眼，“你那里不是揣着蜂蜜黄金糕的做法，去拿给厨子。”
凌十七瘪了瘪嘴，有点委屈，可不敢再等楚凤歌说什么，赶紧匆匆退下。
此时张清成正迎面回来，手里还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瓜子，对凌十七绽开一个得胜者的笑容。
张清成回来后不久，湖上的歌声就停了下来，想来是李妈妈已经让人去吩咐了，不用再唱了。
干净的琴声和萧声继续响起，秦长越觉得全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畅快了许多。
可是这时候，李妈妈却带着人往亭子这边走了过来。
秦长越挑眉，不知其是何意思。
“姑娘说，和爷有缘分，所以同意来见爷一面。”李妈妈面上带着笑容，领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上前来。
秦长越有点不是很懂，自己根本就没有提出要求，她这个同意见自己一面，是从何而来的？
她所谓的有缘人难道就是觉得她歌声难听的人吗？
秦长越从前见过性子古怪的歌姬，但是这么古怪的，还是头一回见。
“来见面要钱吗？”秦长越忽而想起什么，问了李妈妈一句。
别是强买强卖来碰瓷自己的吧，得先问清楚了，自己最近手上不是很阔绰，上次借给楚天阔十万两，杨淑香已经很不开心了，自己最近一直花的都是俸禄，还得每个月上交给杨淑香一点作为家用，根本不好意思去账房支钱。
谁能想到，堂堂一品大将军，竟然过得这样拮据。
李妈妈也被问愣了，这便摇了摇头。
“那行，”秦长越颔首，“你在那边坐吧。”
李妈妈身后袅娜的姑娘身肢有几分僵硬。
苏奕忍不住勾唇，小月亮还是和从前差不多，有钱的时候便想买什么买什么，没钱的时候倒也不尴尬，能省就省。
李妈妈也是赔笑，“爷，这几日也有不少人想来看咱们姑娘，姑娘都不愿意呢，今日就是觉得与爷有缘。”
“嗯，”秦长越应了一声，并未在意，“那个黄金糕做好了吗？”
听名字应该就很好吃，做都做了，自己得吃上才行，反正钱都花了。
“做上了，爷您放心就是，”李妈妈看了后头的姑娘一眼，又笑道，“爷，姑娘可是咱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姑娘越是上赶着，秦长越就越是不着急。
后头的姑娘显然有几分不耐烦了。
她还以为自己一进来就会有人让她摘下面纱，可这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自己？
这三个人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这不是梨园吗？关长相什么事，来的人不都想听美妙的声音？”
被秦长越这么一问，李妈妈更是尴尬起来。
“是……是啊……”
“原来是将军，”站在李妈妈后头的姑娘轻笑一声开口，像是银铃叮当，“真是有缘呢。”
这姑娘一开口，秦长越就知道自己刚刚那模模糊糊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不过这话要是刚进来的时候说好，这都站了大半天了，她估计都数清楚自己的睫毛了，才做出一副刚刚认出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尴尬得很。
秦长越都替她尴尬，尴尬到不好意思接她的话。
百里琉璃讨了个没脸，微微咬牙。
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挫败！
看来自己答应楚天阔是对的，秦长越这个人，的确很有挑战性。
“将军来此也是缘分，妈妈你先下去吧，我与将军是旧相识了。”
李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匆退下。
“苏公子和王爷也在。”百里琉璃将面纱摘下，歪着头盈盈一笑。
楚凤歌淡淡颔首，苏奕倒是回礼。
“公主好兴致。”苏奕客套了一句，满是温润。
秦长越倒是没觉得百里琉璃有什么兴致，堂堂公主跑来唱歌，难不成是从楼兰带过来的盘缠不够用了？
百里琉璃本以为，但凡是个男人，都是喜欢新鲜感的，她特意想出了这一招，派人在梨园坊等着，得知今日秦长越要过来，便赶紧让李妈妈给自己安排上了。
谁知道秦长越却是兴致缺缺的样子，还勒令自己不准再唱。
百里琉璃坐在了秦长越的旁边，“我最喜欢唱歌，听闻将军，也很喜欢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