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林瑶家里。
床上的少年双眼紧闭,眼珠却在眼皮底下转动着,一副将醒未醒的状态。
小玥儿把午饭送给田地里干活的人后,便将小鱼儿带回家中了,准备让他午休。
回到家,小玥儿照例给床上躺着的少年灌喂米汤,小鱼儿也跟着进来了。
喂完米汤后,小玥儿便出去了,小鱼儿还在屋里盯着床上的少年看。
因着这段时间,少年一直躺着没醒,对林瑶一家也没有什么威胁,故小玥儿也放心让小鱼儿在屋里待着。
叮嘱小鱼儿别调皮后,小玥儿便出去忙去了。
小玥儿走后,小鱼儿一会摸摸少年的手,一会儿捏捏少年的脸,玩的不亦乐乎。
在看到少年眼皮微动后,尝试着呼唤:“哥哥、哥哥,醒醒,醒醒呀!”
而此时床上的少年,又开始做梦了。
刚开始,梦到的是他五六岁的模样,刚从书院回来,便扑进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怀中,诉说着自己因调皮被先生打手心的委屈。
然后一个身着铠甲、高大威猛的男子走到母子身边。在听到他委屈的缘由后,一把将他架起,放在脖子上让他骑马马。
同时大放豪言:“我萧鹤的儿子,只要会打仗杀敌即可,不识字又如何!”
逗得脖子上坐着的他哇哇大笑,旁边上的妇人好笑又无奈地看着他们父子。
接着便是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奉命驻扎西北边陲,全家举迁跟随。
草原上,父亲带着他同骑一马。坐在父亲怀中的他,看着草原上的风光,感受着疾驰的快乐,忍不住惊叹道:“这里好辽阔好美啊!”
“哈哈哈!”父亲听闻他的感慨,发出一阵豪迈的笑声。年幼的他一直记得父亲爽朗的笑声带给他的触动。
接着场景一换,年满十岁的他第一次随军出征。
战场上,当他第一收割敌人首级时,父亲只是看了一眼,便夸赞道:“不错,不愧是我萧家的子孙,有大将风范!”
听闻父亲的肯定,原本第一次杀人所带来的恐惧、震惊一扫而空,此时的他浑身充满力量,举起长枪更加卖力地向敌人刺去。
接着便是北退匈奴后,凯旋归朝时。那时他十二岁,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身处凯旋的队伍中。
一路上接受都百姓、官员的夹道欢迎,好不自豪与热闹。
然而,萧家的功绩带来的却是天家的猜疑与迫害。
凯旋贺宴上,一声令下,萧家便成了密谋造反的罪臣之家,一家三十六口皆被降罪下狱。
不到半月,谋反罪名坐实。天家下旨,不日将于午门菜市斩首。
行刑前一晚,因萧父曾有恩于牢狱的狱首,故托狱首的福,他们一家得以在狱中重逢。
彼时,他们一家三口皆身着白色囚服,脸上尽是疲惫之色,父亲身上还有拷问时受刑的伤口。
三人见面便抱头痛哭,父亲边哭便直言对不起他们母子二人。
但是他与母亲却并未怪罪父亲。他的父亲是个仰不愧于天地、俯不愧于朝廷百姓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怎么能将所有过错归咎于他?要怪,只怪下作的小人和听信谗言的天家。
所幸,即便是赴死,一家人也没有分开。唯一让父母觉得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他弱冠成年,娶妻生子。
尽管他极力安慰,表示自己不在意,能与父母一起赴死也死而无憾。母亲仍是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交到他手中:
“我的儿,这是咱们萧家的家传之物,传媳不传子。将来若是遇上喜欢的女孩儿,便将玉佩赠与她。”
“不要怨恨,也不要想着复仇。以后好好活着,平安就好。以后爹娘不在身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正当他拿着玉佩,越听越不对劲的时候,突然后脑勺一疼,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城外的一座破庙,此时还有一个时辰便是行刑的时间。
来不及多想的他飞奔回到城中,想要救下自己的父母。
等他来到午门菜市,此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等他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到的便是行刑台上跪着的父母和另外一个自己。
正当他有所行动时,双手突然被身后的一只大掌紧紧箍住,嘴巴也被捂得严严实实。
“斩!”随着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台上跪着的人便身首异处。轮到少年时,少年还朝着他的方向看了看。
“呜——,呜——”
被控制着,他只能眼含热泪、目眦尽裂,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斩于自己面前,看着另外一个少年代替自己送命。
眼前一片血红,最终他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正骑在马上,带着他的是父亲的副将忠叔。
也是从忠叔那,他得知了父母和忠叔偷龙转凤的计谋,让忠叔的儿子代替了狱中的他,把他换出来,才让他得以存活。
尽管忠叔没把段告诉他,但是敏感的他一眼便认出代他受刑的少年,是忠叔儿子,与他一同长大的阿良。
想来父母定是不同意的,毕竟忠叔那爱子如命的性子众人皆知。
但是不知道忠叔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萧父萧母同意了他的计策。
从此,他便与忠叔一起相依为命,一路南下逃命。
但是,在逃亡途中,他们被一股不明势力攻击,他因此身受重伤。
而忠叔为了帮他引开敌人,单身一人拦住所有攻势,至今下落不明。
故此,才失去父母的他,又再度失去忠叔,孤身一人,靠着乞讨一路流浪到林家村,被林瑶救回家。
被救回去后,有人替自己擦身更衣,帮自己叫大夫看病,给自己喂食。
被人照顾,虽然他没苏醒,但是身为军人与武者,他还是有所感觉。
今日,他又梦到了从前种种,不同的是,梦的最后,他看到了完好无损的父母。
父母一身干净的家中常服,仿佛回到了那个等他放学回家下午,慈爱地看着他。
“爹、娘!你们还在,真的太好了!”
看到父母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向他们奔跑去,想扑入他们的怀中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与不舍。
然而无论他怎么奔跑,却永远无法接近他们,触摸到他们的双手。
“孩子,现在还不是你该来这里的时候,快回去吧,以后我们总会有相逢的那天。”
母亲说完,便柔柔地看向父亲,父亲也回之一笑,下一瞬有看向他:“玄宇!我的好儿子,你还有你的使命,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以后咱们一家人还是会重逢的。回去吧!”
萧父说完,便携着母亲转身,慢慢离去了。
他们离去的方向,光圈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恢复黑暗。
“爹,娘!不要丢下孩儿!不要!”
尽管萧玄宇一边追赶一边大喊,仍然无法阻止父母的离去。
梦中的情景,让萧玄宇在现实中留下眼泪,口里也发出“爹、娘”的呼唤。
这着实把小鱼儿吓一跳,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擦少年的眼泪,同时大喊:“二姐,大哥哥哭了!”
在小手触碰到少年那一刻,他便惊醒了,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的茅草屋,两个瘦瘦小小的小娃儿。
“哇!你醒了!”
“大哥哥醒了,我去告诉大姐他们。”
萧玄宇刚醒,便看到两个小娃娃一脸兴奋地惊叹,其中一个稍大年的小女娃一边叫着,一边朝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