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站住!”
时辰在黑影身后丈许远处紧追不舍,不时大喝,但后者依旧速度不减,甚至有越发越快的样子。
足足追了有一刻钟,时辰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爆炸了。
这个违反宵禁鬼鬼祟祟的人显然没有侦探好地形,最后,在两人你追我赶的境地下,黑影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让时辰成功堵在了一堵高墙前面。
“跑啊!你个王八蛋。”
时辰眼见黑影没了退路,双手撑着膝盖,连枪都拿不住了,大口喘着粗气,喝骂道。
那黑影转过身来,在月光的照耀下,时辰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
对方一袭宽松的黑衣,包头蒙面,令时辰只能看出来对方是个人而已。
“还不赶紧摘下伪装,束手就擒!”
时辰看对方也没有逃跑的动作,双手端起长枪,寒芒直指黑影,大声喝道。
虽然在外人来看,时辰只是一个瘦弱的十七岁少年,但他可是拥有一个二十六岁成年人的心智。
眼见对方仍然面对自己毫无动作,时辰一咬牙,身躯一震,挺枪就上!
叮!
黑暗中,时辰只觉眼前一道寒芒闪过,随后,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铁相击之声,自己前冲的攻势被瞬间遏制。
抬眼看去,不知何时,黑衣人的手中多了一把窄如柳叶的长剑,自己扎出去的长枪正好被挡在了狭窄的剑刃上,距离对方的身体仅相距寸余,再也不得杀近分毫。
“辰儿。”
正当时辰再有所动作时,宽大的黑袍下,传来了嘶哑的呼唤,令前者瞬间就愣住了。
“你,认识我?”
时辰手上也不再用力,虽然很大概率,在拳脚功夫上,他可能完全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闻言,黑衣人撤下手中长剑,伸出一双手,此时月光明亮,时辰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那是一双犹如松树皮一样,枯槁苍老的手掌,手指细长,就好似只有一层皮肉覆盖在骨头上一样。
对方伸手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了一张异常苍老的面庞。
是一个样貌看上去年近八旬的迟暮老者。
很难把一个这样的老人与刚才那身手矫健,飞檐走壁的黑衣人相提并论。
这张脸,令时辰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当然,是这一世的记忆,而非那个二十六岁的徐林。
“爷爷?”
时辰在记忆中搜罗,最终,有一张不确定的脸,渐渐浮现在眼前,与面前的人对上了模样!
“一别十载,苦了你了。”
时岩此时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
在这一世时辰的记忆中,他知道,自己父母双亡,可那也是他十岁之后的时候,自己的爷爷,似乎他父母健在的时候就已经离去了,但却不是去世,而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时辰对自己爷爷的了解知之甚少,仅仅记得一张模糊的面容,再也没有多一丝的记忆。
不知为何,爷爷会以这种方式现身在自己面前,这令时辰十分不解,虽然,他已不再是那一世的时辰,但继承了他的记忆,同样也有了几分他的情感,更何况,时辰在上一世,压根就没有一个亲人。
在这一世还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对时辰来说,也是十分难得。
“爷爷。”
这对时辰来说,是一个十分陌生晦涩的词,让他在嘴边徘徊了好久,方才缓缓出口。
“没想到,我的乖孙,居然也做了值夜人。”时岩看着面前已然成人的宝贝孙子,那苍老的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
“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时辰仍然不解的说道:“既然您回来了,为何不光明正大,反而要以这样的形式出行,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城通缉你的。”
时辰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担心他,对时岩也放下了些许戒备。
“等有一天,你自会知晓。”
时岩对所谓的追捕显得毫不在意,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原本想要回来让你走上一条平安的道路,如此看来,这是天意。”
时岩的突然出现,让时辰本就摸不着头脑,这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后者更是大为不解。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时辰属实没弄明白,他追问道:“难道,您是回来接我的?去别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那时辰巴不得接着就跟时岩走,但是转念一想,邓虎的知遇之恩在前,不免让他心里犯了难题。
“不。”时岩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要走自己的道路,爷爷,不能干预你的抉择,毕竟,这也是天意。”
接连两遍出现的天意,让时辰有种感觉,自己的爷爷是算命的吗?怎么老是在重复这个词儿。
“这是一卷心得,我要你收好它。”
时岩手掌一翻,一卷不过手掌长短的,手腕粗细的纸卷轴出现在其掌心,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卷轴递到了时辰的面前。
时辰愣了愣,想伸手去接,手刚伸到卷轴上就突然停住了,他抬眼看向时岩,心想自己的爷爷是决不能害自己的,但是好奇心使然,让他不由发问。
“爷爷,这是什么?”
时岩不由分说的抓住孙子的一只手,把卷轴塞进了他手里,说道:“以后你若做了值夜人,会有无数凶险在等着你,只要你能参透这卷中一切,危机便会迎刃而解。”
“现在?这不都是和平盛世,哪来的凶险在等我?”
时辰一手握着卷轴,一手握着爷爷的手,感受着后者手掌中,传来的冰凉的触感,不解的问道。
“以后,你自会知晓。”时岩并不打算明说,他摸了摸时辰的头,说道:“孩子,我相信,你会明白爷爷的苦心的。”
话罢,时岩抬头望向西方,那边,是大景之外的天地。
“天倾将至。”
……
已是第二天晌午,时辰还坐在床上发愣,回味昨晚的一切。
他爷爷,时岩。
十年消失不见,再次相见,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又再次离去。
为了摆脱纵敌离去的嫌疑,时辰被打昏了,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卫所的床上。
那卷小巧的纸卷轴,所幸也没有被搜到,它被时辰藏在了裤裆里……
短短两天,时辰感觉就是梦境一样,自己跳楼未死,穿越到了另一个古代世界,又见到了自己失踪十年的“血亲”,随后又消失不见。
荒唐,荒唐到时辰就感觉,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神经病,这是不是自己幻想的世界,是不是自己一直在精神病院里。
但一切都是那么触手可及的真实,真假难辨。
摸了摸自己仍然疼痛的后脖颈,时辰直抽冷气,爷爷下手是真狠,估计再重一点儿就把自己脖子给砍骨折了。
一个老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和如此矫健的身手,不对!用矫健来形容都不合适,那身手,简直就是鬼魅!
环视屋内,发现沈弄璋并不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并且铺盖都弄的整整齐齐,摸了一下,是冰凉的,不像是才出去的。
确认周围没人,时辰才从裤裆里掏出了那卷纸卷轴。
倒不是害怕有人会抢夺这个,时辰是怕,自己爷爷从出现到打晕他,从始至终他的身份都是那么神秘。
而且把这卷莫名其妙的东西交给了自己,别是什么大逆不道,谋朝篡位的东西,万一被人看到。
时辰这才重生了两天的脑袋,就又得搬家了。
打开卷轴,没有华丽的花纹做装饰,也没有烫金的字迹,就是一卷再普通不过的宣纸,用普通墨汁书写的叙景。
(大景敬宗皇帝于一百四十年前所创,因其书法行字瘦长标致,美观灵动,被许多文人雅客所效仿,至今许多官家邸报和刊行仍然沿用,能写得一手好叙景,也是值得让人夸赞和骄傲的资本。)
“天地沉浮谁敢问,正道唯我是乾坤。”
第一眼,时辰就看到了这十四个狂到没边儿的字。
这该不会是宣传邪教跟封建迷信的传单吧?怎么跟神经病一样。
时辰这么想着,接着往下看:
正道一途,灵气为尊。
万物皆有灵气,采万物以补之。
天下九灵,凌驾万物。
得其一可霸一方,得一众可得正道。
正道求果,可得永生。
上可日月同辉,下可天地齐寿。
这一段简短的话,时辰就算是傻子也看明白了,他长出一口气,再次确认,这就是一本坑蒙拐骗的迷信书籍。
怎么可能会长生,这根本就不符合科学理论嘛!
时辰同志是一位坚信科学理论的唯物主义战士,对这些宣传修仙长生的邪教言论一概不信。
虽然,他也穿越到这种地方来,也是极为不科学的,但他认为,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若真能做到长生,那在他这一世的记忆中,大景就不会在过去短短的五十年里,就换了六任皇帝了,这种东西,即便有一定的可能性,那也绝对是在天子的手中,怎么可能是在他这个平头小老百姓这里。
所以,时辰坚信,他爷爷,就是一个鼓动宣传,封建迷信的人。
后面,一大堆蝇头小字中,还配了不少简单的图画,估摸着,全部展开足足有丈许有余,看来这位编写卷轴的骗子还真是有耐心。
想到这里,才看了几行以后,时辰看都不看了,直接又卷起来塞进了怀里,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丢掉,以免让人看见,嘲笑他异想天开,妄想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