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她都没有收到黎川的任何消息。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可算是尝到这漫长的等待是什么滋味了!
有些按捺不住的她坐在小板凳上,盯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手机,叹了声。
“无聊了?”正在批改作业的奶奶看到她看着手机唉声叹气,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没有呀。”
“还没有,我可算了时间的,你对着手机发呆了十分钟。”奶奶熟练地翻页,扫了一眼,红笔上面圈出错字,头也不抬地又道:“今天下午没几个学生,你也不要光陪着我了,出去玩吧,我这点批改完就回去。”
“可爷爷……”
“你光听爷爷的话,不听我的?”奶奶眼皮一抬,朝她看去。
“听!”鹿溪打了个激灵,脸上绽开了甜甜的笑意,立马回应道:“那我现在出去玩啦!”
鹿溪麻溜地收拾好东西,背上小挎包,兴冲冲地出了辅导教室。
“晚上回来吃饭。”奶奶看着她的背影喊了声。
“好!”鹿溪头也不回地应了声,一颗心早就飞了。
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黎川的维修店,店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鹿溪刚想找地方坐下等,店门口就走来一个穿着某个空调品牌标志的蓝色短袖,下身是路边摊买的山寨阿迪七分裤的微胖男人,穿着人字拖的脚迈着张扬的八字步朝着她走来。
“哟,来修东西啊?老板不在。”带着一身酒气的徐彦龙睡眼惺忪地朝站在柜台前的鹿溪,打了个哈欠,说道。
“不,不是,我之前来修怀表,好几天了,都没有消息,就过来看看。”鹿溪屏息着呼吸,退了两步,与他解释道。
对于不喝酒的人来说,这种气味实在是令人难以靠近。
“没打电话就是没修好呗。没事,回去等着吧。”徐彦龙抓挠了一下刚长出茬来的头皮,不甚在意地道。
“那我先回去了。”鹿溪憋气憋得有些难受,朝他点点头,转过身,快步往外走。
“诶,你叫什么,一会老板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
“鹿溪。我叫鹿溪。”鹿溪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朝他道:“那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就大步跨出了店铺,走了。
“姓鹿?倒是少见。”徐彦龙将她的名字念了一遍,眨眨眼,被酒精锈住了的脑子总算启动了。
没有如愿见到黎川的鹿溪,失落地回到了家。
刚推开门,就看到玄关处的十分眼熟的行李箱。
“兮兮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方胜男端着咕噜肉,眉眼温柔地招呼她道。
“嗯,好的,妈妈。”鹿溪看着那一晃而过的咕噜肉,还有亲和温柔的妈妈,心里一阵反胃,浑身都疲惫得很。
多少年了,她总是这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爷爷奶奶也是习以为常了,方胜男这个媳妇,强势又是有主意的,做什么都讲究先礼后兵。
鹿溪看着这桌上又是鸡鸭鱼肉的,明白接下来她要说的事,小不了。
“快吃呀,兮兮,这肉冷了就不好吃了。”方胜男用公筷夹了一块咕噜肉,放进她的碗里。
鹿溪抿了抿嘴,觉得胃里翻滚,却也没有说话,强忍着恶心吃完了。
唉,这餐饭一如既往的令人难以下咽。
相比于鹿溪的食不下咽,到底活得足够久了的爷爷奶奶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什么,别的不说,这个儿媳妇的烹饪手艺是真不错的。
饭后,祖孙三人就坐在客厅,等候在厨房洗碗收拾的方胜男。
“爸,妈。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果不其然,刚坐下的方胜男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跟鹿铭结婚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楚。这次,我单独过来,就是想让二老有个心理准备。”
“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就我出差的这一个月,律师会清算好彼此的财务情况,之后会拟定协议,签字离婚。”
“爸,妈,你们放心,虽然我跟鹿铭离婚,但并不会影响咱们的关系,您二老依旧是我的爸妈。”
方胜男拉着沉默不语的鹿溪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格外温柔地道:“兮兮,你也已经成年了,这事我们也不用瞒着你了。爸爸妈妈离婚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儿,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
身为一个大忙人的她,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之后,就推着行李离开了鹿家。
鹿溪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有种悬在半空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的庆幸,但落下的石头砸到了她的脚背,又疼得厉害。
“爷爷奶奶,我出去散步。”鹿溪将手机往口袋一塞,起身道。
“要……”爷爷刚开口就被奶奶打断了,只见她塞了一个苹果给老伴,看着电视,语气很随意地应了声好。
爷爷担忧地看了眼被关上的门,很是放心不下。
“由她去吧,这孩子心里乱,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挺好的。”奶奶看着一脸担忧的老伴,宽慰道。
“但愿吧。”原本想跟着一块去陪陪孩子的爷爷,总归还是坐了回去。
鹿溪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黎川的维修店。
此时的店门关着,她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正要离开,就听到旁边的店里有人喊自己。
“欸!鹿,鹿溪!”这嗓门太大了,吓了她一跳。
“晚上好,吃饭没?进来吃饭啊!”正擦着桌子的徐彦龙热情地招呼道。
鹿溪转过身,这才注意到旁边原来是一家小炒店。
晚餐胃口不好,除了一块咕噜肉,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的鹿溪被他这么一招呼,觉得自己确实饿了。
“没呢。你有什么推荐吗?”鹿溪看着还算干净的店面,抬脚走了进去。
“你这可问对人了,来来来,坐这,刚擦干净的。哎,我媳妇别的不行,就这炒菜手艺那是一绝!尖椒炒腊肉,锅包肉,水煮牛肉都是拿手好菜!”见生意上门,徐彦龙那是一个殷勤。
“谢谢,我不吃辣。”鹿溪拿起餐牌,决定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点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份清炖猪肉汤。
“哎呀,妹子,看你瘦的,要多吃点,你瞧,我给你再推荐一个硬菜?”徐彦龙不死心地还要给她推荐,这时,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边说边往厨房走去。
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所以她的菜上得很快。
这才刚吃上,徐彦龙就端了两盘菜过来,搁在她旁边的桌上。
“鹿老师!”浑身脏兮兮的徐不凡挣脱了身边人的手,一把抱住了坐着吃饭的鹿溪。
鹿溪被冷不丁这么一扑,赶忙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形。
“欸!你这臭小子,看到老子都不知道打招呼!”徐彦龙抬手就像往常一样要往儿子头上拍,刚伸手就被走过来的男人挡了一下。
“啧,这么大的地儿,你干啥老往我这儿挤?”徐彦龙切了一声,跟着来人坐在了另一桌。
“鹿老师,你来我家吃饭呀?”兴奋得不行的徐不凡坐在补习班所有男生都喜欢的鹿老师身边,眼睛瞠得溜圆,很可爱。
“嗯。你吃饭了吗?”鹿溪认得这个小孩,前两天才来的补习班,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送了好几颗糖给她呢。
“还没呢!今天跟黎叔叔去山里,一点都不好玩,我还摔进坑里了。”徐不凡小嘴叭叭叭地讲着上山的经历,表情非常生动。
鹿溪看着灰头土脸的他,心里不禁感叹基因的强大。
“哟,鹿妹子,瞧你面嫩,还以为你是学生呢,没成想还是个老师,文化人呢!”徐彦龙探身从冰柜里拿出两瓶啤酒,一瓶搁在默默吃饭的黎川面前,手上那瓶搁在嘴里,用牙齿咬开瓶盖,咕咚咕咚,半瓶就下了肚。
鹿溪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徐彦龙打了个酒嗝,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里正要点火,立马就被亲儿子上前抢走了香烟。
“爸!店里不能抽烟,臭死了!”他还没有和鹿老师聊够呢,可不想她被他爸的烟给熏走了。
莫名其妙地抢了烟的徐彦龙愣了一下,看着突然管教起自己来的儿子,气笑了:“嘿,你还管起老子来了!”
徐不凡可不怕他,他有靠山!
只见他扯着嗓子喊了句:“妈!爸又在偷喝店里的啤酒!”
下一秒,厨房里传来了女主人不满的声音,听起来就挺泼辣的。
“大龙!又跑哪里偷懒去了!赶紧进来刷锅!”
“哎,不是!老婆,我没喝,臭,儿子的老师过来吃饭,我招呼招呼,没喝!”徐彦龙赶忙将酒瓶子往黎川那边一推,朝厨房喊道。
厨房里立刻没了声,不一会,一个三十四五的女人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边走边解开围裙,朝他们走了过来。
“哎,不好意思,让老师见笑了哈。”程丽是个北方姑娘,骨架大,身量高,肉嘟嘟的,笑起来很是爽朗。
鹿溪摆摆手,表示完全不介意。
程丽也是个健谈的人,特别是关于她的宝贝儿子,那是滔滔不绝。
一顿饭下来,鹿溪连徐不凡周岁抓阄抓的是算盘和印章都知道了。
鹿溪拿出手机正打算付款,程丽正拦着,说不用。
“哎!瞧我这记性!鹿老师今儿下午还来找过你呢。”徐彦龙突然就拍大腿,看向黎川,道。
黎川摸口袋的手一顿,转过脸,看向她。
“呃,就,就是正好有空,过来问一下而已。”鹿溪没由来的紧张了一下,捏了捏手机,解释道。
“零件找到了,不过我下周才有空去拿。到时候给你电话。”黎川想了想,朝她道。
“好,好的。”鹿溪点点头,麻利地付了钱,和热情似火的程丽还有对她依依不舍的徐不凡道别后,就离开了。
“南方妹子就是水灵,二十来岁瞧着跟未成年的小女娃似的。”程丽收拾着桌子,带着几分羡慕道。
“瘦不拉几的,跟个脱了毛的猴子似的,一点手感没有。有什么劲儿!”对媳妇的羡慕,徐彦龙完全表示不理解。
“嘴巴干净点,孩子在呢!”程丽将手里的抹布朝他一摔,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就知道哈啤酒!”
“对!”徐不凡老成地点点头,表示完全认同。
“鹿老师不但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他挺起小胸脯,清了清嗓子,道:“鹿溪,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里的鹿溪。”
“还真是,好听又好记。”程丽听了也觉得好。
“哟,了不得,你这臭小子上了两天补习班,会念诗了还!厉害不死你!”初中都没读完的徐彦龙嗤笑了一声,一把抓住自己的好大儿,捏着他的脸蛋揉捏了一番。
程丽见儿子挣扎不出来,过来在徐彦龙胳膊上一拧,吃了痛的他赶紧松了手,让徐不凡一溜烟地跑了。
“媳妇,还是你主意正。咱这钱可真没白花!”徐彦龙看着拽着书包蹬蹬蹬上二楼做作业的臭小子,咧嘴一笑,道。
“切!马后炮。”程丽自然不是有远见,而是吃多了没文化的亏,不想儿子以后走他们夫妻俩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