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舒赫下了禁口令,但是在奴婢们中却开始有一种流言,大夫人做恶事太多终于咎由自取被毒死了,而大少爷故意刺伤了老爷所以被贬去了边塞……
大户人家的事情最容易引起人们的穿凿附会,也最容易被好事者散播传诵。何况,府中那么多丫头妈妈们,得知真相的都不敢说,不知情的便瞎猜,人多口杂,你一句,我一句,众说纷纭,越传越烈。
张妈妈的下场极惨,被扔进暴室三个时辰,出来后只剩下的半条命还喂了狗。听了墨竹的禀报,舒瑾萱轻抚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绺青丝,冷嗤着笑出声来,真不知道那样的黑心,狗是怎么吞进去的。
梅园“既然是在家中办丧事,大姐那里当然要派人通知的。”
舒赫听着,眼角有水光闪现。他没想到,大夫人一向待舒瑾萱那么刻薄,到了这种时刻,这个孩子居然这样的宽容和大度。要知道,舒诺涵怎么对待舒瑾萱的,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老夫人一脸无奈,轻叹道:“唉,好吧……就先让她回来吧。”
四姨娘和二夫人对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四姨娘心中实在是奇怪得很,舒瑾萱今天是怎么了,大夫人死了她应该高兴才是,老夫人不想兴师动众的给大夫人办葬礼,这更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羞辱。舒瑾萱倒好,偏偏给大夫人办丧事不说,还要将那个被处罚的罪人回来奔丧,舒瑾萱是突然发了善心,还是一下子疯了?
舒诺涵在庵堂里,几乎已经呆的快疯了,她这一次被送回来,舒赫专门派了人看守不说,连她和大夫人的音讯都断了,这样一来,她对舒家的消息也就完全都不知情,听说舒家来接人,她当即欢喜的要命,为了让众人看到容光焕发的自己,拼命地将金银首饰装扮了,又挑选了一件颜色极为鲜亮的海棠春睡罗裙,足足两个时辰以后才踏上马车,心中想到要让父亲看到一个温顺美丽的自己,这样才不会辜负母亲想方设法让她回去的苦心。
她这里欢喜地完全忘记了问家中的消息,那边的车夫却是冷笑了一声。
待马车到了相府,已是白茫茫一片。
进了相府,只看到大门扇扇大开,孝棚、楼牌早已树立,管事小厮都穿起了孝服,或站在一旁临时搭起的地方等候吩咐,或进进出出地忙着事。
舒诺涵一看到这场景,完全地懵了。
还没有等她问清楚,便有罗妈妈早已迎上来,看着她道:“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进去吧。”说着,便赶紧吩咐人将她带了进去,却对她一身艳丽的衣裳视而不见似的,根本没有提一句让她去换衣服的事情。
舒诺涵越发狐疑,她问一旁的丫头:“是不是老夫人没了?”
那丫头吃了一惊,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道:“大小姐进去就知道了。”
舒诺涵冷冷望着她,这家里看样子早已变天了,居然连一个丫头都敢避重就轻,哼,看她禀报了母亲,给她们好看!这样一想,她心里又高兴起来,老夫人死了,这下家中就是自己母亲当家,舒瑾萱这个小贱人还不是任由她们揉捏?!
越想越是开心,她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轻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看到老夫人的尸体,和她母亲好好庆祝一番!这时候,她过于兴奋,已经完全忘记了即便是老夫人死了,她也应该是要回去换衣服的,不过这时候她身边的丫头檀香已经意识到了自家小姐穿着上的不合时宜,刚想要提醒她,却突然发现四周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的,她心头一凉,顿时住了口不敢说话。
还没进院子,她就听到了很多的哭声。
“你回来了!”迎接她的是看似很悲戚的二夫人。
二夫人的眼睛肿的桃子一样,别人不知道的看起来还以为她多么悲伤呢,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化妆成这个样子她花费了多少的心思,甚至连最好的香粉都扑了五六层,只为了让脸色看起来苍白点,她看见舒诺涵一身的华服,先是惊了一下,随即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旋即打定主意不给她换衣服的时间,拉着她道,“快进去吧,老夫人在等你呢!”
舒诺涵心里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更加笃定了是祖母去世,心中正高兴的要命,拼命压抑住喜色,想要甩开她的手,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挣脱不开,被她硬生生拉进了正厅,刚一进门,就听见二夫人嚎哭声:“老夫人,诺涵回来了!”
一屋子的贵夫人们正坐在正厅里喝茶,陪着老夫人长吁短叹的,御史夫人正说起大夫人真是不幸,这么早就走了,享不起舒家泼天的富贵……话刚刚说到一半儿,就看见一身玫红,艳丽得如同一朵海棠花的舒诺涵,大厅里的数十人一下子鸦雀无声。
仿佛这大厅里的人,全都变成了木偶一样。
母亲去世,竟然穿着这样的颜色,这个舒家大小姐,是疯了不成?!
御史夫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几乎是瞪大了眼睛盯着舒诺涵,这一回却不是被她的美貌震慑,而是被她惊天动地的举动给震慑了!
老夫人心头一震,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诺涵,你看你像是个什么样子!”
舒诺涵看见老夫人,露出一副见鬼的神情。
舒瑾萱一身素服,看起来仿佛一朵素白的莲花,她的眼睛眨了眨,目光落在舒诺涵一身艳丽的红裙上,似乎颇为惊讶道:“大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
舒诺涵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夫人,她没有死,那死的究竟是谁……
这时候,就听见舒瑾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大姐赶紧去换衣服吧,然后去给母亲磕个头。”
母亲?!母亲?!舒瑾萱在说什么?!
舒诺涵仿佛被迎头打了一闷棍,随后她快步走上去,厉声道:“舒瑾萱,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