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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个女孩买了我(1 / 1)


就这样,我每天都活在货架上,准确地说是活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娃娃里。

每日每日,从凌晨天边泛出晨光,到夜晚打更人静,我都只是呆呆地直视着,直视日出,直视日落,直视月升,直视月瞑,直视车马人慢行,直视稚童发覆额,直视老妪白发新,直视有女初长成。

偶尔也会有些小乐趣,见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听街头书评娓娓道来,闻郊区邻舍鸡鸣狗吠,睹商贾氏族鞭长策马。

同时,也眼睁睁地看着周边的小伙伴们一个个扬长而去,身旁的物件甲物件乙是换了又换。

如此,生活中总归有些解解闷的事儿可做。

就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之久,半个月后,一个梳着双髻,穿着普通人家布衣,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路过此处,我那长久未起波澜的生活,头一次有了新的开端。

大抵午后,那个女孩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牵着父亲的手路过这家平平无奇的小物件杂货铺,在门前驻足许久,左挑右选,最终选中了我——一个布娃娃。

开店铺的女人还问她,为何在众多物什中偏偏挑中这么一个不起眼的。

女孩发着稚嫩的童音,说因为好久没见到母亲了,这个娃娃与母亲一样亲切。

想来是个伤心的故事,在后来我才得知,小孩的母亲患重病早早离世了。

如此,我便被这个女娃收入家中。

这女娃名叫小墨,虽说从小丧母,性格开朗,也是个调皮孩子,父亲念她幼时便遭遇母女离散,打心底不忍责骂她,一向对她疼爱。

家住偏远地区,方圆几里,就此一家,装饰简陋,一个木屋两间房,厨房架在屋外,屋外还晒着一些常见的草药以及野菜。

屋里屋外还奔窜着一条小狗,取名小灰,因为原本通体全白唯有两只前爪子上点缀着一抹黑的它,如今早已灰扑扑满身。父女俩靠着父亲每日外出行医挣点钱,收的不多,却也足够二人花销。

父亲有时出行会带上女儿,但行医这事充满不确定性,万一碰个瘟疫鼠疫不治之症什么的,自己得病不好说,还会传染给家里人,父亲不愿带着女儿冒险,就会自己一人出门,这个时候,小墨就跟小灰两个,一人一狗在家等着父亲回来。

当然,现在多了一个我,不再是一人一狗,而是一人一狗一娃。

尽管我不会像父亲一样讲话,也不会像狗一样嗷嗷叫,手脚都行动不便,但是我能倾听啊,这可是一项十分了不起的能力,千万别小看我。

长期相处下来,我发现小墨十分懂事,也机灵,偶尔会帮我擦拭沾在身上的脏东西,也会抱着我碎碎念,说起有关她母亲的一些事,虽然没有金银钱两,也没有温床软被,但是整个家给我的感觉很温馨,让我一个连眼珠子都不会转的娃娃也能感受到来自小孩的纯真和温暖。

这天临近傍晚,小墨父亲还没着家,小墨自个温了中午的米饭和菜蔬,擦净桌子上的灰尘,摆好饭菜。

其实灰尘也不多,但是小墨擦了三遍,她说希望父亲回来看见干干净净的桌面,心情能够好一点,疲惫能够放下一点。

就在那天,小墨坐在门槛倚藤一边守望,一边跟我讲起有关于她母亲与她父亲的故事。

原来小墨的母亲是个盲人,后天致伤,小灰原先是母亲一直待在身边的,是外祖母害怕母亲一个盲人行走不便,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女儿身边,出于担心女儿的安全,这才收养小灰,希望小灰能够为母亲到路,别的路不用太熟悉,只要能道回家的路即可。

小墨说母亲与父亲相遇是在一年春天,恰好春季气温暖,适合远足,母亲就趁着这日暖风和煦,溜着小灰出街,在路边听人说,这附近啊,来了一位新郎中,就打算去看一下,母亲的眼疾是一次发烧导致的,寻了多年,看了不少郎中,都说治不好,那天母亲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医不好就认命,万一医好了就更皆大欢喜。

怀着这样的想法,母亲斗胆前去一试,那位新来的郎中就是小墨父亲。

小墨父亲祖上是御医出生,由于一次误诊,太祖父被斩,祖父一家被当成罪奴之后流放到此地,太祖父虽死,幸得手艺流传,至此一家全靠流传的手艺游医过活。

可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即便当今圣上换了一代又一代,祖父一家仍代代口传告诫——切不可为官,也不可为官就医。

小墨说,母亲曾告诉他,自己遇到父亲,是她一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那一天就怀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就医,还真给治好了。

父亲为母亲就诊时,看了许久,母亲以为又是白瞎时间,正打算放弃,告诉父亲若是不行就不必勉强,毕竟不止一个郎中说束手无策了。这时,父亲却告诉母亲,他能治,只是需要点时间,大抵半个月到一个月之久。

对于母亲来说,时间定不是问题,只要能医好眼睛,便是半年、一年都是不再话下的。听到父亲这般说辞,母亲一下子心便放宽下来,但是又不得不担心这郎中只是为了挣她的诊费而故意这般说辞,毕竟过去没少遇见这样的郎中,说着能治,治到后期便是卷钱就跑,说是又治不来,实在无从下手,况父亲向来是游医,归去不定,若是半途跑路却也是丢大发。

不过,即便是一丝希望,母亲照样勇于去赌,毕竟碎银几两比不上下半辈子生活有光,何况诊费并非天价,是普通老百姓能接受的程度。

就如此,母亲听信了父亲的话,日日前来父亲行医处让他观察,一来二去,两人自觉对方不错,暗生情愫,母亲赞赏父亲医术高明却为人谦虚,悬壶济世而体恤百姓,父亲敬佩母亲十年不见日光,心态乐观豁达。

大抵半月之后,母亲眼睛有所好转,睁眼时不再一片漆黑,而是模糊中看得见影子,暗夜中自觉烛光,自此,母亲更是相信父亲手法,听其话语,直至母亲看事物愈发清晰,最后一次父亲为母亲拆下眼周裹住的纱布,母亲终于看清一月有余的时间中为她就诊的郎中的面貌,如此漫长的时间中,母亲对父亲的印象都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容,如见恍然一看,甚得她心,声音沉稳,而面貌更胜一分。

而后,两人惺惺相惜,母亲决意以身相许,外祖母与外祖父自然是乐意的,毕竟父亲治好了母亲,这并非一般的恩泽。

而祖父祖母早年过世得早,父亲只一人,两亲双亡,在毫无双亲的压力下,母亲与父亲如愿以偿。

原本这是一段佳话,一缕尚好的姻缘,可母亲还是在几年前上街买菜,不幸与一辆扬尘而来的马车相撞,全身被碾,粉身碎骨。

父亲纵然医术高明,却也救不回当场咽气之人,若存一息还方可放手一搏,心已无为跳,便是扁鹊在世,也难将死人救活。

每每谈及此处,小墨便心下怅然,偶尔她撑不住,困意袭来,便会眼皮下垂,这时她就会想起父亲常说,她那双眼睛跟母亲生的一模一样,在小墨心里,母亲的眼睛,父亲想必是最熟悉的,父亲都觉得像,那必定是真像,可即便是再像,小墨也知道母亲回不来了。

那一晚,小墨与我这不会讲话的布娃娃一直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直达远方星河西沉,天水处泛起白光。

这一晚,她蹲守在门前,一个为及笄的小女孩,等了一晚上她的父亲。

她的身边趴着一只灰扑扑的小狗,她的手上抱着一个刚买来不久的娃娃。

桌上的饭菜她一口没动,此时早已散了热气。

往常父亲从未隔夜归家。

小墨知道饭菜凉了,父亲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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