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原计划是只在曲州休整两日就启程的。结果用过早饭出客栈后看见大街上热热闹闹的。
跟掌柜的一打听,原来三天后是他们这儿供奉的天妃娘娘的生辰。每三年这一日曲州都会举行大型祭祀典礼,祈求天妃娘娘保佑曲州风调雨顺。
“反正也不急,咱们就多待几日吧。”柳从吟道。
“好!”柳轻柔巴不得呢。或许是在府里关久了,她很是喜欢向往外界的一切。
祭祀天妃娘娘的典礼会持续三日。第一日献祭品,第二日由天女献舞,第三日摆宴。
每次祭祀典礼前会提前一年选出来七位天女送到天女阁进行统一学习,这些天女年龄不得小于十五,且必须是未出阁的姑娘。
能被选出来作为天女的姑娘都是拔尖的,样貌谈吐气质缺一不可。这些担任过天女的姑娘们也会是各家争相求娶的对象。
第一日供奉祭品是在天妃庙,外地人不能进去。
等到第二日天女献舞,整条街道都被清了出来,还有官兵巡逻,以防有人寻滋挑事。
唢呐声传来,街尾缓缓出现一队人。打头的是仪仗乐队,其后是七顶颜色各异的步辇。步辇围着纱帐,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里头跪坐着一位梳着飞天髻的女子。
在天妃庙外搭有高台,天女们便是在高台之上献舞。这是城中所有人都可围观的。
柳轻柔他们早早地就在对面茶楼订了一桌,此时趴在窗边看着对面从步辇上下来,戴着面纱的天女们。
天女们身着与步辇同色的纱裙,眉间点着花钿,身姿曼妙,莲步轻移,当真如天女下凡般。
“可惜咱们晋州没有这些,缺了好多热闹。”柳轻柔道。
“的确。”柳从吟点头。
“啊——”
就在几位天女变换位置时,其中一位绿色纱裙的天女突然倒在地上,身下淌出血来,不一会儿就将纱裙濡湿。
柳孟漓捂着嘴,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柳轻柔觉得不对,只是不等她仔细看清,高台之下就匆匆上来两个身高体壮的婆子,将痛苦呻吟的绿衣天女抬了下去。
组织祭祀的几个大家族家主的脸色皆黑沉一片,一副有火发不出的憋屈。
围观的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纷纷猜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日,还没等到几大家族的回应,曲州府衙却迎来了一位美貌妇人。
这位妇人姓于,是上一次祭祀献舞的天女。
她击鼓鸣冤,呈上诉纸,要状告曲州府五大家族假借举办天妃祭祀典礼挑选天女献舞实则行肮脏龌龊之事。
曲州刺史是去年刚刚调任来此地的,正愁没有功绩在身,听闻此事后,立刻派人去将五大家族的家主带到了堂上。
百姓们正愁没热闹可看,只要闲着没事的全都涌去了府衙外。
柳轻柔他们也跑去看热闹了。他们来的晚,没挑到二楼的好位置,只能在一楼大厅靠近上二楼楼梯的地方选了个座。
好在掌柜的都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来干嘛的,特意吩咐几个小二抢先在衙门口抢到了好位置,一个传一个的,隔段时间就将堂上发生的事传过来绘声绘色地说给一楼大厅的客人们听。
“那于氏说凡是被挑选为天女的姑娘们都会在天女阁遭到侵害,五大家族家大势大,用她们的家人和名声威胁她们,她们便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而因为她们不是完璧之身,嫁到夫家后也会被丈夫嫌弃。”
有人问:“那她怎么敢出头的?不怕五大家族报复她吗?”
小二哎哟一声,道:“客人有所不知,这于氏是家中庶出,姨娘早早病逝,她嫁人后几年无所出,夫家要休了她。一旦被休,她可就无处可去了。这时候还怕什么报复啊。死了倒还得了自在了。”
“这倒也是。”那位客人点点头。
“新消息来啦!”另外一个小二急匆匆跑进来,“昨个儿那位绿衣天女被传唤到堂上,然后将韦家的家主刺伤了!”
“怎么回事,你快快仔细说来听听!”客人们连声催促。
另一个小二说:“那绿衣天女说韦家几位少爷在天女阁不止一次强迫她和另外几位天女,她运气最不好,怀了身子,献舞前一日她偷偷服了些红花,没想到之前一直没有反应,到了献舞当天才出事。”
“嘶——这这这......当真是禽兽不如!”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亏他们装的人模狗样,这芯子里可真是坏透了!”
柳轻柔摸了摸茶杯,低声道:“看着吧,这事不会有解决的。”
柳从吟皱眉:“为何?那几大家族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还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官老爷怎么可能不处置他们?”
“四哥忘了这句话了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五大家族盘踞曲州府多年,树大根深,已经成了气候。若不是上头派人下来彻查清整,这事是不会有结果的。过不了多久,这件事便会彻底消失,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而如果这位刺史大人当真要较真追查下去,可能......”
“可能什么?”柳从吟连忙问。
柳轻柔看他一眼,手指在茶杯里沾了些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死字。
柳从吟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五妹确定?”
“四哥若是不信,可在曲州府多待几日。”柳轻柔道。
柳从吟纠结片刻,用力点头:“好,那我们就多待几日。”
等他们离开后,楼上慢慢走下来一个人。
他走到柳轻柔坐过的位置,看着上头茶水干后留下的印记,颇有兴趣地坐下。
“长易,你可知这位小姑娘是何人?”
木长易怀中抱着把长剑,走到他身侧站定,道:“爷忘了吗?去年乾元帝生辰,您去往大乾的时候曾在晋州救过一位小姑娘。”
夏侯殷惊讶:“是她啊!”
他有些失望:“年岁这般小,不能当你家爷的皇子妃了。”
木长易面目表情:“这位姑娘就算与您年龄相仿,怕是也不会愿意做您的皇子妃。”
“喔?为何?”夏侯殷摸了摸自己的脸,“别的不说,我这张脸生的还是不错的,你看咱大衍那些姑娘们每次看见我都喜爱的紧呢。”
“她们看见路边的猫猫狗狗也喜爱的紧。”
夏侯殷:“......”
*****
果然如柳轻柔所说,过了五日,坊间再没有关于五大家族和天女的事流传。
又过了三日,就在柳轻柔他们准备启程赶往下一个地点时,一个消息传出,震惊了整个曲州府。
去年刚刚调任而来的刺史大人悬梁自尽了。太守大人查来查去,查到了刺史夫人头上。说她勾结奸夫在家中淫乱,被刺史大人抓了个正着,于是伙同奸夫将刺史大人杀害,还企图伪装成悬梁自尽的假象。
被戳穿谎言后,刺史夫人撞柱身亡。
消息一传出来,一时间整个曲州府噤若寒蝉。
柳从吟神色复杂地看着柳轻柔,半响后,叹了口气:“到底是五妹看的透,四哥不如你。”
“走吧,四哥。”柳轻柔上了马车,“这世间黑暗的事多得很,这只不过是其中一处罢了。”
柳从吟从车窗探出头,看着渐渐远离的曲州府,一时间有些怀疑起自己是否真要考科举入殿堂做官。
柳轻柔像是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声说道:“这世上不止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坏就如太守,好就如刺史。我相信四哥若是做官,定会是为民着想的好官。”
柳从吟苦笑:“可惜我连乡试都很可能过不了。”
“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四哥只不过是比旁人多浪费几年罢了。这一次中不了,不代表下一次不能。下一次中不了,那咱们就等下下一次,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柳轻柔笑着说。
柳从吟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我,明明我才是做兄长的,却反而要你这个做妹妹的来开导我,当真是丢脸至极。”
“四哥只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想明白了就好。”柳轻柔道。
“吁——”甲三突然停下。
外头传来说话声,过了会儿,甲三的声音响起:“少爷,小姐,有人的马车坏了,想搭一程,里头有个孕妇。”
柳从吟听了立刻说:“快些让他们上来吧。”
柳轻柔连忙阻止:“不行,立刻走。”
柳从吟不解:“为什么?出门在外......”
“正是出门在外,我们才必须得倍加小心谨慎。”柳轻柔喊道:“甲三,走!”
“是!”甲三立刻扬起鞭子要赶路。
那原本满脸着急在一旁好声好气说话的人却突然从那坏掉的马车彻底拔出刀剑拦在了他们马车前。
“识相点的就赶紧下车,老子只图财!”
甲三震惊:“你......你们是劫匪?!”
“快滚下来!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们动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