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度苦恼于事情难以实现,不如真切地向前一步。
前行一步,便更近一分。
像成巢的飞燕,秉承每一次衔筑的成败,像东归的长河,接受每一座山丘的分流。
像它们一样,别忘记最终目的就好。
至于遇到的山丘风雨,不足道哉。
恣意的追逐过程,这才是自由。
耳边雷声渐小渐敛,白洛清手抱膝盖,看着一副认真模样,又平静含笑的他,动荡心神也慢慢平息下来。
原来,有时自由并不是一种境况的概述,而是一种行为的选择啊!
白洛清直觉如云开见月雾散现日,仿佛在下一秒她伴随她十余年,从懵懂到无奈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也就是在这一秒,她才理解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其荒谬可笑。
“先前我一直以为,只有超越所有人,修行到至高的境界,才能突破世间桎梏,有资格做自己,称得上无拘束。”
白洛清看着他笑容牵动脸上的伤痂,坦诚说道:“所以除去吃饭睡觉,偶尔的几次闲谈,屈指可数的几次外出历练,几乎所有时间都被我用来修行,在看书练剑、纳灵转气、受道悟道中循环往复,只为了早日突破境界。”
也许因为与祝宿的一战让她看到死亡,也许是陌生的少年让她感到亲切与信任,今天白洛清的话格外多。
白洛清苦笑一声,说道:“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没人看见你付出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你的风光,只在意成功与否,我每日安睡不过一两个时辰,无人问津。”
白洛清又说道:“最绝望的是,我预想不到一切还将持续多久,十年还是几十年?”
赵漓皱眉问道:“你想要到哪个境界?”
白洛清说道:“至少也要逍遥境巅峰。”
赵漓嘴角抽了抽,想着你最多不过是个清虚境,几十年内便想达到那高度,哪里可能,而且那些天赋远超你的人都不行,你如何能行。
由于假面掩盖了她原来的灵息,白洛清此刻看起来,也就是个清虚境初期的样子,又因面容偏老成,看着已然年过二十,那在赵漓想来,天赋实在算不上好。
不过赵漓并未打击她的信心,直白地说出你做梦,或是以你天赋怕是难触及逍遥境之类的伤人话,而是神情微涩,委婉说道:“既然能忍耐十几年……其实一两百年也不算长。”
赵漓本意想说,依你的先天禀赋,不改变血脉的前提下,就算有莫大机缘恐怕也要一二百年才行吧?若是只靠后天努力奋勉就能可成,逍遥境早就满大街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剑城那人,能随随便便跻身逍遥。
可白洛清显然曲解了他的意思。
她以为少年是在拿她打趣:十几年你都忍受过来,再忍个百年应该也不是问题。
她以为少年本意是说,你忍得昨天、今天,忍耐一个又一个十年,就算达到那境界也已习惯忍受,忘记反抗,缺失勇气,哪能自由?既然如此,你还是安心受着吧。
她以为他是哀其不争,揶揄她的无所作为,也不生气,想想反而觉得自己软弱,什么时候性格这般逆来顺受了?
她低着头,双眼失了色彩,神情黯然,像是在缅怀失去的勇气。
看着神情恍惚的她,赵漓以为她是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因此黯然神伤,便有些后悔适才说话太过伤人。
就算她天资愚钝,无法达到那境界,自己也不该说的如此直接果断,实在太伤人心。
赵漓如此想着,茫然于此时此刻他该做什么,还是说些安慰抱歉的话,是该对她说你不必气馁有许的人天赋还不如你,还是简单地说声对不起?
宁静氛围让赵漓不适,他动了动唇,刚要开口,白洛清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谢谢你。”
嗯?赵漓刚想说适才没有考虑,是胡言乱语不必放于心上,听到她的话不由一怔,不明白他谢什么,只心想还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脆弱。
白洛清看着赵漓,话锋一转说道:“我以前的确太懦弱,连我自己都有些看不起从前的自己,还好,现在我的看法已经有些改变,我似乎看到了想做的事,不想再逃避……所以,谢谢你。”
“嗯。”少女突如其来的道谢,在赵漓意料之外,让他不清楚该说什么。
赵漓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行则道至、攀可临巅的振奋话是他随口胡诌,也不忍心告知,这样的话他其实是不信的,只能轻嗯一声。
虽然预测不到她会因此做出何种事情,但让她勇敢反抗面对未来,应该不是一桩坏事吧?
怀着一种欺骗与误人子弟的愧疚感,为了避免对视,赵漓看向不远处洞窟,有些疑惑:林周有灵寻盘在手,以他的实力早就该追上自己才是,为何一直未出现,反而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虽说窟洞诡异,灵气似受压抑阻隔,但三十丈内犹可感知。灵海未废前,他频繁感探想要摸清林周位置,却尽是无功而返。
赵漓清楚,无论如何,楚凌寒也阻挡不住离神境太久,林周竭力追赶,自己哪有逃生机会。
所以,赵漓逃途中生出一个冒险想法,便绕回这座石桥。
入离丘秘境,说要为安定大义杀人,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究竟为何?
遇到合欢宗二人,赵漓以为林周会现身出手,可之至他自破气海,他仍未出现。是有意情况发生,还是说他有所筹划?
收回目光,赵漓转过头来,想了想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