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
我被养父母送给了一位爷爷,他是个慈祥的老人。
起初,我有些不适应。
毕竟,家中只有我们两人。
我:“爷爷,其他人呢?”
爷爷:“你奶奶前几年生病走了,我儿子在外地打工。”
我:“没有其他人了吗?”
爷爷:“没有了,还有我们俩。”
这一年,我转入了一所乡下小学。
自那以后,我没再见过养父母。
我知道,他们不会再来看我,我再也看不过他们,还有他们的孩子。
10岁。
养母突然上门,他们似乎是来看望我的,此刻,爷爷正在房间中与他们对话。
爷爷:“如今,你们还来要做什么?”
养母:“我想把如是接回去。”
爷爷:“接回去?怎么了?”
我安静地趴在门上,听着他们说话,知道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在我离开后的一年,那对双胞胎不幸感染瘟疫,夭折了。
就连养父,也没能熬过,在那场瘟疫下,去世了。
这像极了当年的我,父亲他们弃我而去。
如今,只剩下养母一人,她也成了孤苦伶仃之人。
爷爷:“你当时可是说好了,不再过问如是的事情。”
养母:“就当我求你了,把如是还给我吧。”
爷爷:“说什么还?如是是个人,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的确,我不是物件,我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家庭和今后的人生。
养母:“如果如是同意了,我可以带他走吗?”
爷爷:“你当年,又为何要丢下他?我不同意你带走如是,而且,你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对你不妥吧。”
之后,他们俩又争论一会儿,爷爷最终还是松口了。
“那你自己去问如是,如果他愿意和你走,我没有意见。”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我与养母对视。
一时间,我紧张得不知所措,一句话说不出,不敢动弹分毫。
二人似乎都对我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
“如是,刚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爷爷站起身,走向我问道。
我低头沉默不语,而后暗暗地点了两下头。
紧随着,便是爷爷的叹息声。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做决定吧,留下,还是和她走。”
说实话,我现在大脑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不是留下与离开的选择,而是爷爷与养母之间的选择。
一边是善良慈祥的爷爷,一边是曾丢弃过我一次的养母。
“如是,和我走吧!你需要更好的教育,只有回到城市里,才会有。”
既然这么说,为何要把我丢在乡下呢?
“我……”
我说不出话来,心中纵是有万千埋怨,也不敢轻易道出一字。
“如是,你难道忘记我曾经对你的好了吗?”
我当然记得养母对我的好,可爷爷对我也很好。
如果我在这时选择了她,爷爷就是被丢下的那个。
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爷爷的身上,尤其还是因为我。
为什么总有人会被丢弃?
世间多别离,聚散终有时。
养母的一再坚持,我终究还是拗不过。
爷爷脸上的失望神情,是刺入我心脏的利刃。
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心难过,可是,我又怎么鬼使神差地作出这样的选择?
被接回家的我,和养母两人生活。
只是我发现,养母的身体一直都有问题,似乎是瘟疫的后遗症。
“如是,如果我病入膏肓了,你会救我吗?”
正在切菜的养母突然开口问道。
我在距她不足一米的地方清洗碗筷,一时间有些许错愕。
手上的动作渐渐变慢,稍微地拧紧水龙头。
“您刚才和我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假装没有听到,只是想继续确认一下。
“我说,如是,如果你能救我,你愿意救我吗?”
与方才不同的措辞,连表达的意思也完全不同。
如果我能救她……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学过任何医术。
“会,当然会救您。”
“如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能清晰地感觉到,养母说话时,气息格外微弱。
就如同,她先前所说的病入膏肓,是真的。
后来的几天,养母在家晕倒了。
我急匆匆地将她送到医院,医生告知我,养母病情恶化,如今急需换肝。
如果不能在两个月内,找到适配的肝型,会有性命之忧。
输液之后,养母醒了过来。
医生建议最好留院观察,这样子,如果能找到适配的肝型,也能尽快完成移植手术。
可是,养母却无论如何都要回家。
本着尊重患者意愿的原则,我和养母一起回了家。
又过了几天,养母的气色变好了不少。
某天夜里,她偷偷地潜入我的房间。
我以为,她是进来拿什么东西的。
只不过,很久,她都没有离开我的房间。
甚至,我一度认为是我的错觉,亦或者是我的梦境。
直到背部的剧痛,让我瞬间清醒。
我立刻地坐了起来,面前之人,正是我的养母。
可以确定的一点,此刻的她,很清醒,并不是所谓的梦游。
便是说,她就是来杀我的。
我听说过,若是背部受伤,神仙也难救。
这让我完全无法理解,养母究竟是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眼中噙着泪,捂住背部的伤口。
我能感受到血液的温热,它们自我指缝间流过,不断滴落。
“如是,是我对不起你,只有你的肝,才能救我。”
竟然要杀我取肝,我从未想过她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吗?”
这次,养母没有说话,反倒是眼神中充满着坚定与果决,手上的水果刀握得更紧了。
养母再度朝我扑来,我翻下床,立刻朝房门冲去。
可下一秒,她先我一步堵住房门。
身受重伤的我,敏捷度大幅降低,就是一个罹患重病的中年女人,也能轻松制服我。
眼下,这偌大的屋子里,仅我和她。
我们僵持了许久,血液亦是源源不断地冲出我的身体,我也越来越虚弱。
如今,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吗?
我不想任人宰割,更不想死在她的手上,就只是为了让她可以活下去。
我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冲出房门。
接着,迅速地反锁房门。
瘫坐在地上,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只听见房门上不断传来刀刃击打木头的声音。
那声音一次比一次沉重,我能想象得,养母究竟怀着多么恐怖的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