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岁。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之前，我一直被他们寄养在乡下的爷爷家。
奶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每晚睡觉前，她都会给我讲故事。
乡野的天空甚是静谧，能看到繁星，黑云也遮不住皓月。
“爸妈，我们就带如是走了，你们就不要送了。”
我拉着父亲的手，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与爷爷说话。
爷爷上了年纪，他的腿脚不是很好。
可即便如此，从小路到大道，爷爷奶奶坚持要送，直到目送我们的车辆渐行渐远。
“回来了，也不吃个饭，这么急匆匆地。”
“哎，没办法，晚上还有应酬。”
父亲似乎有做不完的工作，每次视频通话时，总能发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别的地方。
“少喝点酒啊，酒喝多了，不好。”
“我会注意的。”
“如是啊，想我们了，就打电话啊！”
爷爷又看向我，眼神里除了宠溺外，尽是不舍。
我一味地点头，当然会想他们哒！
寒暄到这就结束了，公路上，我们家的汽车停靠在路边。
父亲之所以会来接我，是因为我快到上学的年纪了。
提前回到城市里，也好适应一下城市的生活。
虽然乡下也有小学，但父母都有望子成龙的想法。
城市里的学校，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设施，都远非乡下可比。
父母想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如此，至少，他们问心无愧。
要赚到多少钱，才能停下来呢？
父母的工作很忙，想必回到自己的家后，我只能孤单一人。
突然，我不想离开这里。
在乡下，我有朋友，爷爷奶奶也会陪我任性……
一旦回到城市的家，这一切就再与我无关了。
我一个人坐在后排，父亲开车，母亲坐在副驾。
摇下车窗，和爷爷奶奶作最后的道别。
“爷爷奶奶，再见啦！放假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好！好！”
爷爷笑着回应我。
看到爷爷的笑容，我也很开心，情不自禁地咧嘴。
下一秒，爷爷的笑容凝固了，只剩下一脸的惊恐。
一头浑身青毛的怪物，赫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此刻，它的手臂贯穿了爷爷的胸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旁的奶奶也被这头青毛怪物击倒。
它弯下腰，巨手轻而易举地捏碎了她的头颅。
我来不及悲伤，恐惧萦绕在心头。
父亲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眼前一幕，鲜血洒在车窗上，遮挡住了我的部分视野。
下意识的动作，父亲迅速启动汽车，可只能听到轮胎飞速摩擦地面的声音，汽车却一动不动。
始料未及，我有一种正被抬高的感觉，我们的汽车似乎被举在空中。
母亲慌乱地打开车门，一跃而下，却被青毛怪物一把抓住。
它的巨手用力地掐住母亲的腰肢，我能感觉到，此时的母亲呼吸困难，脸上的痛苦表情让我心生剧痛。
尽管没和母亲久处，但血脉的联系让我心如刀绞。
来不及悲伤，我救不了她，就连我自己，都会死在青毛怪物的手上。
渐渐地，母亲停止了挣扎，身体无助地向下垂着，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在她的身上，已无任何一丝生机。
恍然如梦，短短几十秒，我竟失去三位至亲之人。
“如是，对不起！”
父亲转过头，对我说完，立马捂住我的口鼻。
这突然的动作，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强烈的窒息感，痛苦、恶心，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合眼前的那刻，我都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让我如此痛苦？
那毫无犹豫却万分愧疚的神情，深深地刻在我记忆深处。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片纯白之中。
天花板，墙面，窗帘，床褥，以及枕头，如同一个纯白的世界。
我在医院之中，耳边是数不尽的窃窃私语，我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现实。
还有医疗仪器发出的、节奏一致的“滴”声。
后来，我被告知，在一次怪物袭击事件中，父亲、母亲、爷爷、奶奶皆宣告死亡。
唯有我，是幸存下来的那个。
留我一人伶仃一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那青毛怪物，又为何独独不取我的性命？
之后，我被一对青年男女收养了，他们成为了我的养父母、。
养父养母因为结婚多年，却迟迟无法孕育，便将我认作他们的养子。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失去一切的我，已是世间最凄惨之物。
再没有人会为了我，无条件付出。
养父母对我视如己出，仿佛我就是他们真正的孩子。
失去亲人的我，在他们的感召下，逐渐打开心结。
心中的悲痛依旧存在，但却可以积极地对待今后的人生。
7岁。
养母的突然怀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他们有自己的孩子后，会不会不再关心我呢？会不会不要我呢？
我想，大概是养父母的善心感动了上苍，所以，便赐给他们家一个孩子。
怀孕的那段时间，养父母仍旧真心待我，对我无微不至地关怀。
事实证明，我的不祥预感似乎不太准。
我总幻想着，等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之前去诊断的时候，医生告知养母，她怀的是双胞胎。
双胞胎的概率极小，那段时间，整个家庭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因为临近生育，养母便住进了医院，养父终日在她的身边照料。
即便如此，上学放学时，养父仍旧亲自接送我。
放学回到家时，他会帮我准备好晚餐，盯着我吃完后，才会风风火火地赶往医院。
双胞胎平安降生了，体检数据也是各项正常，是两个健康的新生儿。
直到体检数据确认的前一刻，我认为，一切都会与往常无异。
可事实，却总让我猝不及防。
养父和我说，家里面多了两个孩子，而且还是小婴儿，日常开销会变得很大。
所以，养不起我了。
被这么说，我又能怎么办呢？
尽管，我清楚地知道，根本就不是经济上的原因。
但是，我无法道破，似乎也没有说出来的意义。
平白无故地蒙受两年的恩惠，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就算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抱怨。
最后，我果然还是被扔下了，再一次被丢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