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子骁,你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
我望向眼前这个对我说话的女人,点了点头。
她是我的老师,被冠以老师这样的称呼,不管怎么想,都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说起来,老师的名字,我一直都挺想知道的。
可是,我一次也没有问过。
想着,如果其他人知道的话,迟早也会泄露给我的。
我眼中的老师是个很优雅的人,她的身姿、她的气质、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我知道,我的心可能已经被老师俘获了。
着迷于老师的眼睛,着迷于老师的发丝,着迷于老师的手指……
但是,我仍旧不确定这份感情,究竟是对长辈的敬仰,还是对异性的狂热。
我的眼中有她,也只有她,可她的眼中,又是什么呢?
我始终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完整的记忆瞬间破碎,如粉末一般,再也拼不完整。
“子骁,你有没有想过,要从这里逃出去?”
随着5号教室里的人数越来越少,我想,不久的将来,便会从两位数变为一位数。
就在我准备离开教室时,被老师叫住了,此刻的教室中,仅有我们师生二人。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真的没有想过吗?”
这次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老师的眼睛,5秒钟,10秒钟……
而后,我肯定地说道:“没有。”
“那我就相信你了。”
事实上,真的没有吗?就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正当我一脚踏出教室时,身后又响起了老师的声音。
“如果我可以帮你逃出去呢?你会离开这里吗?”
这回,我犹豫了,我动摇得十分明显,连同表情、动作,都极不自然。
大脑变得混乱起来,我不明白老师这么说的用意,是我从未想过的展开。
我不敢直接去问老师这番言语的目的,就如同我认为自己是个情感上的懦夫。
渐渐地,我开始执着于老师想要得到的答案,而不是我自己心里面的答案。
“我会吧。”
艰难地将这三个字从嘴巴里吐出来,我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不一样的答案啊。”
的确,仅是改变了一下询问的条件,但问题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所以,我应该要从一而终地将我的答案贯彻到底吗?
短暂地恢复冷静后,我思考着老师为何要提这样的问题,又为何要帮我逃出去。
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用了“逃”这个字眼?
躲避之物,常是阴邪之祸端。
我久久未能回话,也无法直面老师投来的目光。
“子骁,你喜欢我吗?”
比之方才更甚的惊恐,心中的小鹿不住地跳动,我无法捉住它。
是我的爱慕之情太过明显,还是老师过人的洞察力呢?
虽然我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人,但绝不会在自己的感情上肆意地做文章。
“子骁,是因为喜欢我,才一直留在这里的吗?”
我该回答吗?还是继续沉默下去。
这其中,有正确的选项吗?
倏然间,我有个意识,现在的我会不会在梦境之中呢?
“子骁,想和我在一起吗?”
面对老师接连不断地提问,我已经接近麻木,回不回答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是梦,绝对是梦,我在内心大加肯定。
但是,我却无法证明这是梦。
虚幻也好,真实也好,即使是物质世界,不也是在亦真亦幻中进行吗?
心中所认为的真实,别人坚定的真实,不带有丝毫观点的真实……
所有都是真实的,但想要推翻一切,似乎也并不困难。
“我当然喜欢老师啊!已经……”
已经无法抑制地爱上你了啊!
自掌握梦魂之法后,第一次使用的对象,竟是我自己。
我想离开这里,和老师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离开这里,我做不到,单纯地因为能力不足。
我拼了命地努力,不断地提高实力,被大家看作是神明一样的存在,拥有着无人可以匹敌的天赋……
就算是达到了这种程度,我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但比起离开这里更难的,是和老师一起离开。
我无法传递我的心意,内心的爱意再强烈,我也说不出口。
也许,我是病态的,是有残缺的存在,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般完美。
不然,我也不会爱上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将这违背伦理的爱恋深深地埋藏在心中。
“我也喜欢你呢!”
当老师回应我的那刻,我的心脏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与之相对的,周遭则显得静悄悄。
心跳声清晰可闻,我甚至听得到老师的心跳声,就像是两颗心脏在对话一样。
呼吸急促了起来,嘴唇开始变得干燥,我尝试抿着嘴唇,用舌头润湿它。
本以为我会从梦境中苏醒,可是,眼前的人却越来越清晰。
这难道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老师……”
“子骁,我会让你出去的,你会获得自由。”
老师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我第一次见到老师这样,给我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我明白了一点,是老师先对我用了梦魂之法。
刚才的,的确是我的梦境,但梦境却是因为老师的梦魂之法才存在。
梦魂之法的掌握,是近几周的事情。
在熟练度上,自然无法同老师相提并论。
我不明白老师为何会对我用梦魂之法,也许有她自己的目的。
于是,我尝试着挣脱梦境,回到现实。
令我意外的是,这一次,我轻而易举地便回到了现实。
慢慢地,我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老师的容颜。
浓烈的血腥味让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视线缓缓地下移,我看见了此刻正贯穿老师身体的手臂。
手指的末端似乎还不断地滴着从老师身体流出的血液,我想要拔出来,但害怕这样会让老师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老师好受些。
直到我看到手臂贯穿的位置是老师的心脏处时,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这种伤口的话,再也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了,我心知肚明。
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在这种致命伤下幸存。
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怎么会伤害老师呢?
但如今木已成舟,我再怎么自责,都无用。
“老师……我……”
面对被我重伤的老师,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想要哭出来,做错坏事的孩子只要哭出来,就会得到原谅吧!
但是,我一滴泪都没落下来。
我内心的声音告诉我,决不能在她的面前哭泣。
“子骁,没事的,别怕。”
即便被我伤到这种程度,老师也没有任何问责我的意思。
“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真正地获得自由!”
老师的话,我不太懂,为什么我的自由要用老师的生命来换取。
“子骁,我的时间不多了,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办法和你说清楚。”
老师给我的感觉很虚弱,但说出的每个字却异常清晰,是准备用尽身体里剩余的所有力气吗?
“老师,你别说话了,我想办法救你。”
话毕,我便将手从老师的身体中拔了出来。
若想动用光诀里的修复咒术,我一只手做不到。
在我的手臂拔出的瞬间,老师的身体像是失去了唯一的支撑一般,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见状,我立即跪倒在地,勉强撑住老师的身体,没有让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用的,子骁,你快走吧!再过不久,你出逃的事情,就会败露了。”
老师伸出玉手,握住我的手掌,要阻止我运用光咒救她吗?
出逃?难道是我为了逃出基地而对老师痛下杀手的吗?
我对此没有任何的记忆,但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没有要逃出去的想法,更不会对老师出手。
所以,我被控制了吗?
能控制我的人,是谁?在基地中应该只手可数。
谁又会想杀害老师呢?而且,还是借我之手。
我想不通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我都想问老师,但她不会愿意回答我的吧?
虽然,我仍想着运用光诀去为老师治疗,但我也明白,仅凭如今的我在光诀上的造诣,最多只能做到减缓痛感。
哪怕只是让老师多活一秒钟,我也做不到。
“告诉我真相,好吗?”
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做。
如果结果是成定局,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真相……没有真相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
“子骁,比起真相,我还有更想让你知道的。”
我就这么望着她,没有继续说话。
“对不起啊,把你带到天科栋里去,剥夺了你的自由。”
天科栋?难道就是基地的名称吗?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我的内心却一直在自责。”
“你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存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
“即便不在天科栋里,即便没有遇见我,你也会成长至如今的模样吧?”
“真的很想知道,未来的你会成长到什么程度,想在你的背后一直看着你,一直默默地陪伴着你。”
“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了,不能继续看着你成长了。”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是要我的余生,都在遗憾中度过吗?
我爱你!
我想说出来,但爱这个字现在说,未免太迟了。
我会成长的,但我只想在老师的见证下成长。
想要得到老师的夸奖,想要看到老师开心的样子,想要被认可……
只要被老师认可,我就心满意足了啊!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我抱着老师的身体,双手不住地颤抖,力气似乎开始涣散。
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人而已,我却支撑不住吗?
“笨蛋,明明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啊!”
老师埋怨的口吻,但她却没有任何生气。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颤抖着双唇,向老师问起。
此刻,我再也阻止不了眼眶中噙着的泪,泪珠慢慢地全部倾斜下来了。
炽热的眼泪让我的脸颊也变得温润,我不住地抽泣着。
恐怕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无所顾忌、毫无防备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卢云,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吧!”
“没有的事!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不,是最最最最最好听的名字了!”
我尽可能地想多说几个“最”字,想要将我的喜欢传递给她。
可不管我说出多少个“最”字,老师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了。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啊!
忍住哭泣,我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卢……卢云。”
最后的最后,我颤抖着嘴唇,第一次说出了老师的名字。
“我不要自由,我想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