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消息的内侍,是我在宫中当伴读的时候,无意间救下的小太监,他传这一次消息将恩情还完,如今他已经回宫,宫中现在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了。”
沈逸兴的声音颤抖沙哑,每说一句都如同在喉咙中,用砂纸打磨后才发出的。
在这个皇权社会中,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作为臣子的悲哀。
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压的他喘不上来气。
这个时候舒兰熏觉得应该说些安慰他的话,可是她不会。
把不该说的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舒兰熏尽量用最柔和的语气,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世子,那趁现在你不跑吗?”
舒兰熏的想法很简单,反正现在圣旨还没下来,要是她的话,现在早就收拾行囊跑的远远的了。
反正这是古代,没有监控,只要兜里有钱,跑走之后天高皇帝远,也能活得不错。
沈逸兴扯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我要是走了,这府里300多口人怎么办?为了让边疆的舅舅放心,和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皇上会留我们一条命的。”
舒兰熏皱着眉,想到了桂馥,嘴里发苦。
“可是就算你留在这也不能保住每一个人,留下来还有意义吗?”
沈逸兴抬起头,看着舒兰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
“有意义,我身为世子,受到家族庇护痴活到19岁,如今就算不能为其做些什么,而不临阵脱逃,不拖其后腿,就是我身为忠勇侯世子,为整个侯府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如果这时候逃跑,忠勇侯府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两人生活环境不同,受到的教育也不同,舒兰熏无法对沈逸兴如今的心情感同身受。
却受到震撼,她脑海中一直出现桂馥的笑脸。
这个什么都不行,却只会对她好的朋友。
她想尽可能的让她好过些。
舒兰熏思绪不宁的,捻了捻衣袖子下的手指问道。
“侯府会是什么下场?”
沈逸兴开口,吐出四个冰冷的字。
“抄、家、流、放。”
舒兰熏心里咯噔一下。
“那我们这些丫鬟呢?”
“你有良籍,已经不算侯府丫鬟了,你不用跟着流放,随时都能离开。”沈逸兴提醒道。
“不过,其他奴仆,一同流放,若有不愿,一律充公。”
舒兰熏手指冰凉,似有不信的问道。
“充公是什么意思?”
“就是充为只能官员购买的官奴,官府出面再次出售,不过一般下场都不会太好,正直的大户人家不会要侍二主的奴仆。”
沈逸兴说的残忍,却是事实。
舒兰熏不死心继续追问。
“没有第三种可能了吗?”
沈逸兴却没有回答垂着眼半晌,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他神色非常复杂,垂在衣袖中的手都在不停的发抖。
如果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想,可是……他也没有任何选择了。
就算再有心计的人,突逢家破人亡的大事,也会慌了手脚。
沈逸兴也才不到二十岁,连加冠礼都没举行,
他有自己的责任,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知道舒兰熏不寻常,虽然当时没有调查出什么。
但是这些年,舒兰熏做的所有事情他都关注着,她进退有度,有手段也有身手。
他再也选不出比舒兰熏更合适的人了。
沈逸兴最终还是开口,却不敢正视舒兰熏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担心你的朋友,按正常来说是没有第三种,但是你可以有其他选择。”
舒兰熏眼睛一亮,焦急的问道。
“是什么?”
沈逸兴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现在站在他对面的人不是舒兰熏,而是任何一个人。
沈逸兴都不会觉得为难。
可是对上舒兰熏的真挚的目光,他无所适从。
觉得自己的卑劣都无处可藏。
“流放之前,会有人来核对所有人的身份信息,但一般确定了直系的这些人,有无遗漏就算完成任务,对于奴仆,没有人会管太细。”
沈逸兴说到这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我可以向母亲要回桂馥的身契,现在京城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没人会给忠勇侯府的奴婢改户籍。
不过可以等过两年,我交给你一封信,用我的名义去求户部的朋友,他应该会帮这个小忙,用来买断我们之前的情谊……等这件事过去,你再拿着信和户籍去办桂馥的良籍。”
沈逸兴直白的将这件事中,自己在其中出的力说了出来。
舒兰熏听懂了,沈逸兴给了她一道选择题,救桂馥他可以帮忙,不过需要等价交换。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问了一句。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到那时候,有人会来数奴仆的数量,但不太会每一个去核对身份,你如今不算侯府在册人员,
但是桂馥是在册人员,你如果让她带着户籍走,那么你需要替她在我母亲身边……跟着我们一起走。”
沈逸兴终于将所有的话说完,他表面装作淡定,不过袖口中手心浸出的汗水,暴露他内心此刻并不平静。
舒兰熏垂下眼眸,没有立刻回应。
她没有沈逸兴那样的大义,如果是上一辈子,有人把这样的选择放在她的面前。
她想都不会想,转身就走,没有什么比她自己的自由更重要了。
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