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个醉汉只是简单地醉倒在地,谢婵和阿青是万万不会理会他的,但他中毒了。
谢婵和阿青不愿多管闲事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毒发身亡,于是两人叫来了府上的壮仆将他抬了回去。
祁府……
中毒的男子躺在床上,阿青在他身上扎满了银针,半刻钟以后,那男子猛的咳嗽起来。阿青吩咐壮仆:“将他面朝下倒置。”
壮仆按她所说,提着男子的双腿,将他头朝下悬在半空。
男子“哇”地一下吐出来一口黑血。然后就醒了过来。
壮仆将他放了回去后,他茫然地看着周围诸人,问道:“此是何处?你们又是何人?”
“此处是县令大人的私邸。”阿青回答道。
男子闻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猩红着双目吼道:“那个狗官在哪里!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本官就在这里。”
一道清亮而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祁楚从门外阔步走来,稳健的步伐与翻飞的衣袖形成对照,让人知道原来挺拔与飘逸是可以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上的。
谢婵目不转睛地看着俊美的青年越来越近,纵使与祁楚朝夕相处多时,她仍旧会为他的翩翩风度而赞叹不已。
抛开他做的事不谈,单单品判这份风度与相貌,谢婵可以说同辈的世家公子中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祁楚。
而这边,看着祁楚过来,床上的男子突然暴怒起来,他瞪着祁楚,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狗官!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吴澄公子,话可不能乱说。”祁楚神色如常,语气也并未有什么起伏。
男子由愤怒转化为了震惊:“你认得我?”
“本官非但认得你,还知道你为何酗酒服毒,无非是爱而不得……”
“你!狗官,你把她怎么了!”
吴澄伸手想要去掐祁楚的脖子,但出手的那一刻就被一旁的壮仆压制住了。
他崩溃地大哭,哭到恸处又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你把她还给我,你若是敢碰她一下,我拼死也不会放过你!”
“呵——”祁楚冷笑一声:“以你如今这样,怎么不放过我?你不过是一介胆小无能的鼠辈罢了,就连服毒自尽也要借着酒劲壮胆,可笑至极。”
吴澄反驳道:“你不会懂!你什么也不懂……”
说着他又吐出一大口血,接着就晕厥了过去。
祁楚转头对阿青说道:“别让他死了,还有用。”
“喏。”
……
后院,明月高悬
月影之下,身形窈窕的女子向院落中亭台上的一个身影走去,那步子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然而还未等她走近就听见亭中之人说: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薜荔来到了祁楚面前,欠身行礼:“见过大人,小女薜荔。”
祁楚并不看她,目光始终停留在院落中池塘上飘着的枯荷,他说道:“那日姑娘的绿腰舞惊绝四座,不知今夜是否愿意再现风姿?”
“大人若是想看,小女再跳千遍万遍也愿意。”
祁楚将身体凑近了薜荔,言语暧昧:“此处风大,姑娘随我回房再跳如何?”
薜荔面带羞赧:“喏。”
屋内,香气袅袅,熏得人情动不能自已。
“大人是要小女在此处起舞?”
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发如黑瀑,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的的脸微微红着,手脚有些局促,似乎是不知如何安放。
祁楚顿生满心怜爱,对她说道:“本官的床榻宽阔,可容美人起舞。”
“谨从大人吩咐。”
薜荔温顺地走到了祁楚的床榻边,缓缓掀开了层层纱帐,然而,看清床上躺着的人以后她却变了脸色。
“阿澄…”薜荔轻声唤了一声,见吴澄没有反应,而后看向祁楚:“他怎么了?”
祁楚脸上怜爱之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薜荔质问道:“是不是你给他下的毒?”
“并不是。”
“那他怎会在此处?”
祁楚说道:“这毒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我家管家在街上遇见毒发的他将他带了回来。”
“你觉得此话可信吗?”薜荔拿出匕首,抵在了祁楚的脖间:“狗贼!将解药交出来,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大可动手,只看你愿不愿意让他与我一同死就是了。”
薜荔放下了匕首:“放过他,我要杀要剐随你便。”
“你家主人太蠢了,不配你这样为他忠心。”
祁楚缓缓走到薜荔身边,拿过她手中的匕首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他心有不甘,派你来杀我,只是他蠢就蠢在以为任何人都同他一般色欲熏心。他无端送来一人,我怎能不事先调查一番?”
“你想说什么?”
“十二年前,京城孙氏。”
薜荔瞳孔猛缩,她看向祁楚:“你怎会知晓?”
“我怎么知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父母双亲死在京城孙氏现任家主的手中,重要的是你想报仇。”
“若是为了你那个蠢货主人死在这里死在了这里,你双亲被杀害之仇如何报?”
“我就算想报仇又能如何?”
薜荔会来祁府,就没想着能够活着回去。这么久以来,她越来越意识到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怕是此生都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十二年前若不是吴家主收留她,如今想来她早已是冢中枯骨了,虽然她也知晓吴家主对她并无多少真心,但在她的观念里,他毕竟对她有恩,替他杀了祁楚,此生便与他两不相欠。
“确实不能如何。”祁楚毫不留情地说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拿起匕首,放到自己的脖子上:“所以你现在还是为了你的主人杀了我罢。又或者……”
祁楚说着将匕首翻转,抵在了薜荔的脖子上:“我杀了你。”
“杀了我,放过阿澄。”
“杀了你可以。”祁楚又看向床上昏迷的吴澄:“放过他,凭什么?”
“他是家主唯一血脉,他若是出事了,家主不会放过你,他会将你霸占盐田,铁矿之事都揭发出来。”
“我若是怕就不会留你那蠢货主人的性命,并且你以为,为何我敢将郑氏活着送到陛下面前,是为了让他告发我侵占他的盐田吗?”
祁楚无奈地叹息:“若非实在有用得着那蠢货之处,我早就将他收拾打包送到京中去了。”
薜荔绝望地骂道:“就是有你们这种狗官我阿父阿母才会惨死黄泉!”
“你双亲之死系孙冲所为,与我可并无半分关系。”
祁楚与她说了这么久,心里也有了几分不耐烦,于是便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如今我倒是可以放过他,只是有件事要你去办,你所能做成那我就放过他,若是不能,那你二人连同你那草包主人就一同去死吧。”
“什么事?”
“倒时你就知晓了。”
祁楚将匕首丢在地上,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回头对瘫坐在地上的薜荔说,
“确实不是我给他下的毒。他父将你送到我府上,他悲难自抑,于是借醉服毒,恰巧被我家中之人碰上而已。不过虽然不是我下的毒,但是此毒只有我府上的婢女会解,你若是想他活命,倒时候就老实做我安排的事。”
祁楚走后,房中独留薜荔与吴澄二人。
听了祁楚临走时的那番话,薜荔已经心痛地说不出话来。
她与吴澄一同长大,吴澄比她大上两岁,十二年来处处关怀照顾她,对她无微不至。
她心中知晓他思慕自己,但她身负血海深仇,不愿意拖累吴澄,所以一直装作不知晓他的心意。
来祁府的前夜,吴澄想带她离开此处,远走高飞,她回绝了,故意说了一些绝情之言让吴澄误以为自己是贪图富贵之人,以免他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时太过难受。
然而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痴傻,要服毒自尽……
处理完薜荔之事,祁楚满心疲惫地回了自己真正的屋子,方才那间只是一处客房,不然以他有些洁癖的性子也不会让吴澄躺在那床上。
一进屋他就看见一双亮晶晶,没有丝毫困意的眼睛。
“你怎的还未睡?”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临幸你的美妾了?”
祁楚揉揉太阳穴,对她笑道:“如此刻薄刁难之语也就从你嘴里说出来不会让我心烦。”
谢婵问:“你是怎么知晓他二人之间的瓜葛的?”
“吴家的人告诉我的。”
“我就说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走吴家主,不怕他反过来害你,原来是有你的耳目。”谢婵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对他说道。
祁楚只是笑笑,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