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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误入(1 / 1)


谢婵到了公府时,门外已经乌压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公堂之上的祁楚正在监刑。

堂下被打的是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据说是那被二嫁的女子之父。

谢婵本以为女子连同她父亲都要被处杖刑,却没想到仅仅处罚了她父亲。

待行刑完毕之后,人群也散了,谢婵这才走上前去。

“为何未处罚被二嫁的那名女子?依律她也是应当受刑的?”谢婵不解地问道。

祁楚解释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是听从她父的安排,即使知晓二嫁之事,也无办法改变。虽然依律也要对她处以杖刑,但于情理之上却不合。”

谢婵觉得他说的在理,认同的点点头,然后说:“这是阿青姐姐做的糕点,她知晓你未用早膳,特意让我送来的。”

“先放那儿吧。”祁楚对谢婵道:“你先去后院逛逛,我录好狱状便去找你。”

谢婵听了祁楚的话,在后院的小花园逛了一圈,看见假山上仿佛刻了什么字,于是她便走近了查看。

“东曦既驾,禅絮沾泥”

谢婵仔细思索了一下其中含义,看这字篆刻的年份已久,想来应当是某位仕途不如意的前辈命人刻下的,也并未太在意。

接着谢婵便去了祁楚的书房,打算在那里等他。

书房是祁楚平日办公之处,里面的布置十分简洁,一张红漆的长桌,两侧摆满了公文案牍。

正前方放着笔架,悬着几只大小不一的兔毫笔,她走近了看,那些公文之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幅画像。

谢婵想,既然没收起来,那应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便抽出来看了一眼。

这是一幅未画完的画,画上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女子乌发繁如云,蛾眉弯似月,鼻尖翘挺,双唇微微抿着,唇角的一侧一枚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似乎是在笑。

即使未画眼睛,谢婵也能感觉到这必然是位巧笑倩兮的美人儿。

谢婵盯着画看了一会儿,莫名的觉得画上人有些熟悉。

若这是祁楚思慕之人,也许是哪位世家小姐,那这样她会觉得熟悉也实属正常,说不定这画的还是是她年少的某位玩伴。

看完以后,谢婵将画物归原处,然后抬头欣赏起来了桌子对面的墙上画着的壁画。

上面画着一轮太阳伴随着缕缕青烟从群山之间升起,山崖上的一处平底,有一名身着蝉衣的僧人在打坐,可是僧人的表情一点也不平静,仿佛正在为什么事而担心。

谢婵想起来假山上刻的那句话来——东曦既驾,禅絮沾泥

她忍不住上前,抚了抚那壁画上僧人紧皱的眉头,然而这一抚,却让她面前的墙壁翻转了起来。

谢婵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是这里竟然有暗室,然而在她看见墙后整间房子堆满的白银以后却冒了一身冷汗, 她好像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谢婵赶紧走了出来,摆弄了半天的壁画,才将墙壁还原回去,没过多时,祁楚就找过来了。

“你方才在做什么?”祁楚问她。

“我在看你画的画像”谢婵指了指被压住的那幅画。

“那个没画完,待我画完拿给你看。”

看着祁楚一步步逼近,谢婵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害怕地后退,直到身体碰到了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你看到了?”

谢婵并不想撒谎,并且她非常确定祁楚已经知道她进过那间密室了,于是她承认道:“看到了。”

下一秒,祁楚的手掌便掐住了谢婵的脖子。

谢婵第一眼看见那些银两就猜到了来历。

祁楚上任才不到三个月,就处理了本地两家大姓,以她方才所见的银两的数量之多,只能是来自于这两个家族。

而明明祁楚在处理完这两家之后,已经将赃银随犯人一同押解至京了。

所以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祁楚在抄家后,没有把两家所有财产都上缴,而是私吞了一部分,这可是足以腰斩的大罪!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为何近些时期他要通渠建桥,修缮城墙,兴办乡学,这些都是为了掩盖他少上缴赃款之事而已。

只要向朝廷禀报留存下一部分用来治理本地民生,那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少缴。毕竟山高皇帝远,到底搜刮出了多少赃银,是由他说的算。

“为何不说话?”祁楚声音里的温度骤降。

谢婵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找不到什么借口,因为她知道祁楚不会信。

祁楚渐渐加重了手中力道,他看着眼前人儿憋红的脸和紧闭的双眸,心底隐隐生起一阵恼怒。

为什么连向自己挣扎解释都不肯

“你这样,我很难办。”

祁楚松开了她。

谢婵猛的咳嗽了起来,大口喘着气,不解地看向祁楚,沙哑着嗓子问:“你私吞脏银被我知道了不该杀我灭口吗?”

祁楚反问道:“你为何要承认?”

谢婵看着他:“我解释或者撒谎没看到的话,你会信吗?”

“并不会。”

“那我这不是没有什么必要解释么。”谢婵看向他:“怎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不会去告发我。”

祁楚眼睛里闪过一丝隐晦的疯狂,随即便被压了下去,他笑得莫名其妙,对谢婵说道:“你应当知道这个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谢婵沉默,要说祁楚贪赃,自己家也并不清白。

谢氏原本是本朝一品的士族,她伯父同祁峋密谋逼帝退位之事发后,朝廷就对她家有了隔阂。

没过几年谢太傅去世,谢家很快便开始没落。

其中原因,既有其他士族的针对,也不乏朝廷刻意的打压,虽然处境并未到山穷水尽之地,但与前十年相比依旧衰败了许多。而她家置办的田产庭院的打理,奴婢仆人的工钱,吃穿用度等无不需要银两,并且还是不小的数目。

就谢婵而言,她的姑辈未出阁时,动辄十来名婢女贴身服侍,到她时,便只剩婢女两人了,由此也能察觉一些没落的痕迹。

她也曾听到过父亲同族中叔伯的谈话,为了维持谢氏士族的门面,她上一辈的家长在各地任官时都是通过祁楚这种方式私吞官府银两的。

当年谢婵知道这些时,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因为她那时尚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家中的教导便是女子不可过问太多族中之事。

而现在再回想这些事,她只觉得,不论是自己家还是其他士族,本质都是一样的,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肮脏腐朽的事也没少干。

“谢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祁楚刻意重读了“谢”字,仿佛在提醒她,也像是在威胁她,若他自己的事情败露,谢家的事情也会被捅出来。

谢婵便知道他必然是有些她家的什么罪证,只是她不明白,谢氏之事与他并无干系,他为何要费心思收集这些。

谢婵故意赌气一般,对祁楚说道:“待我回了京城,便去向朝廷告发你的罪行,让你腰斩弃市!”

“别闹了。”祁楚轻轻抚摸着谢婵脖子上被他掐出来的红印,眼里染上了后悔,柔声道:“你就当没看到,我也当你不知道此事,相安无事可好?”

此刻听了祁楚这样说,她一松懈下来,眼泪便止不住了,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委屈,哭道:“那你回徐州后,要将我送回京城。”

“好。”祁楚将谢婵扶起。

谢婵虽然在外流落了两年,虽说不像从先在家中时温婉天真,但本身仍旧是一个胆小的弱女子而已,方才与祁楚的对峙时的镇定,只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谢婵边擦眼泪边说道:“既然我能误打误撞发现这里,别人也能发现,你还是尽快转移为好。”

“嗯。”

“还有阿青姐姐做的糕点,你也要吃了。”

“好。”

“我先回府了。”

“我差人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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