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藜每日不改的依旧是在树枝上看月亮,她面前的月亮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皎洁,周遭一切风物就此暗淡,晦明变幻之间两只灰雁静静掠过飞向了粉色的雾霭之后,消失了在了浮云指南。
她从前总是忙忙碌碌,忙着跟随师父修习道法,忙着修身养性,忙着.......同松岐打打闹闹。
而如今,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日子好像不经意间就慢了下来,她倒生出了无所适从之感。
这时,东篱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姝藜闻声转头望向他,在东篱的眼中她看不出别的情绪来,这时的她已经懒得去探寻了。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啊”
那时的姝藜已经做好了孤苦终老的准备。失散者五,不见归途。
“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啊”
沉寂已久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悸动了一下,她以为她可以淡漠一切了,但是在那一瞬间,她的鼻子突然酸了起来。
她以为她自己将迎来永无止境的寒冬之时,却不想,还是有人记得她最怕冷,还愿意施舍给她怜悯与温情。
原来,她真的不是一个人。
二人相视,姝藜不由得一笑,她笑,东篱也笑。他将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如同熟悉多年的兄弟一般。
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怪不得你总爱坐在这看日落,夕阳也确实很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姝藜躺在四时芳华中一夜没睡,她躺在床上内心挣扎的反复思考了许久,做出了一个随时可以让玄门覆灭,东篱恨他一生的决定,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为了以后未知的祸患,也为了,阿泷的悲剧不再再一次上演。
第二天寅时三刻,整个世界还是漆黑一片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的关上了四时芳华的院门,路过千初殿时,她在门缝之间给东篱留了一封信,转头朝西侧望了望,桐庐周围还是安静一片,如今,是东篱住在那儿。
她没有独自面对东篱的勇气,她也无法对着那双炙热赤诚的双眸说出那么冰冷的话。
她非常笃信,在东篱眼中一定认为她到死也不会离开玄门,可是她让他失望了。菡萏本源无处可寻,阿泷为此祭上了自己的生命,也没有换来任何讯息,只要毕方一日不除,这世间的祸患就永无停止之日,她不能让阿泷白白殒命,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世上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死在毕方的謁火之下。
阿泷没完成的事儿,她总要接过,寻着他生前没有走完的路,一直探到尽头。
她一直没有忘记师父的教导和最初出发时的使命。
只是留下东篱一个人在九烟山上守着飘摇落败的玄门,她于心不忍,但,总要有人再次踏上那条未完成的路,面对随时都有可能殒命的风险,她是由衷的希望东篱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她再一次出发了,可能她真的没有家,无所停驻,注定要久久飘零。
她又开始了漂泊羁旅,只不过这次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陪伴她的只有青霜剑。
姝藜一个人走遍了世间山泽,见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荒原到山谷,从坦途到歧路,终没能如愿。她渐渐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否是她年轻时不积口德,恶口绮语,思维不返,妄言满盈,所以上天迟迟不肯给她指引,那么她如今收敛了脾性,神明又是否遂愿呢?
她不止一次的独自登上破旧的高楼凭栏远眺,滚滚江水波涛汹涌,一如她那时的心境,满目繁华仍在,心头却升起斩不断的新愁。西风烈烈,吹着岸上江柳的树叶沙沙作响,任她如何相望,从始至终都没能遂意。
她不知尽头究竟在何方。
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她的周围,她感到些许寒凉,暗红的身影在黑夜之中尤为突兀。
像极了一抹游荡不知所终的孤魂!
昨夜西风凋敝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其间姝藜探寻过辛川的踪迹,可他就像凭空的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她曾去过他和阿泷的故乡,奈何机缘不巧,上天似乎没给她们重逢的机遇,有些话,就那样烂在了肚子里,是对是错,她都无法向他言说。
空留她徒然立在原地,散了一地的惆怅和落寞。
有时她也反复询问自己,那时究竟为何没有举起手中的剑呢?
可.....她想不出所以然来。
或许,辛川大抵是对的吧。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她只能将她的遗憾寄托于萧瑟的风中。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这是清波生前常说得话,直至今日,她才深感其意。
可,为时已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