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军部大院。
这里是往日军部的一切行动的准批之处,占地很大,是许多平房的聚落,外围是大面积的绿植,没有围墙,出入口设一哨卡,执勤的仅有两名不带武器的军人。
这里曾是“军部三老”办公的地方,却也并不算守备森严,没什么人会冒大不韪的溜达到进去,在寸土寸金的都城,这片格格不入的绿地就是权势的象征。黑雾来袭后,叶老和姚老均去了前线,董老仍在这里,但他是个染病老人,清醒的时间不多。此地除了象征意义,倒已不是军部的指挥中心。
风吹树浪。
一群人聚集在门口。
白色的布写着黑色的字,是各式各样的标语,一群人嘴里喊着口号,声势壮大。
哨兵已经向上通报了过去后,站在岗位上,看着晃动的标语和呼喝的口号——大概是关于军部一些草菅人命的命令的指控,但没人跨过门代表的线,他也仅能立在原地,紧张的关注。
人很多,满目都是人头和白色的标语。
有些人情绪激动起来,口号从“反思”变成了“质疑”和“指控”。
几个前些日子负责关内光墙上的防线的将军过来处理,他们刚刚交了防务,来此述职,但他们的喊话被淹没在更响亮的口号中——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戎十余年,他们也未曾面对过这个类型的问题。对方是自己保护着的民众,几个历经沙场的将军并不能拿出铁血的气概。
“他们无话可说了——”有人拿着喇叭在人群里喊。
“但他们不敢承认!”
“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启用陆正道那个叛徒!”
“为什么放弃文岩关!”
“为什么死那么多人!看黑雾有那么强吗?”
“为什么军人不保护被落下的我们的亲人!”
从人群聚集到沸腾只过了两个小时。有人冲过来,拿头向地上撞去。
十几个支援过来的警察举着防爆盾,一时并没有遭受冲击。但人群挤了过来,有土系的天赋者投来不大的石块。
暴动发生了。
附近的商铺遭受了打砸,一群人挤进去抢了东西,门口起了火。
军部大院的门早已被冲垮踩在人群脚下,几个将军嘶吼着顶着面前的人。
大院里的军人不多,但有着凝实境实力的人并不少,他们在各个方向出现,每个人都散发着瞬杀在场所有人的危险气势。
“他们要杀了我们啊!”人群中传出了声音,然后人们冲着危险的人物冲过来。他们没有在怕的。
军人们没有躲避飞来的石块。
这是不论什么噩梦里都不能设想的景象,军人们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董老的院子在很多盆栽绿植的深处,他是三老中最先退出权力中心的人——他患了癌症,人早就是昏迷的状态,就算偶尔醒转,也并不参与任何决议。
盆栽被人群踩成了碎末。
凝实境的军人们随着人群向这边挪动,他们并未太过担心这里,因为董老的院子里站着的是董业——战场上杀人无算的大乘凝实境,天象之下的寥寥几人之一。
董业本来没有姓名,他是董老在战场上捡的孤儿,小时候是个瘦小孤僻的长相凶丑的娃,抚养长大,自我觉醒天赋“黑冰”,一路高歌,董家麒麟儿便是大人物私下赞叹的形容词。
人群冲来,他站在院子里,杀意如凝实的冰,前方的空气温度降至冰点。
呼吸出的哈气可以证明。
人群停滞,冲在在前面的人使尽力气的用屁股向后靠,挤作一团。
……这位好像真的会杀了我们。
董业站在那里,气势向前。他并未向屋内的方向释放,董老病入膏肓,已承受不住自己这样的威压。
一群渣滓。
董业的眉头像是蒙起了黑色的幕,他知道自己不能杀了他们。
董老虽然昏迷,但他清醒了不会让自己对这些人出手。
突然,董业身形急转。
不好。
冰随念起,屋内响起坚硬物体碰撞的声音。
董业踏破屋门,极速冲了进去。
“你敢——”
董老的病榻上,一个衣着与外面的人群无异的普通青年戴着口罩,不知用什么能力突破了黑冰,黑洞洞的枪头对准董老的心脏。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董业。
“呵……”
董业还没来得及组织情绪和语言。
枪响。
董老如果醒转,此间一切动乱将以他名震东泽的一句话,一道命令而结束。然而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声怒吼震动草木,董业双眼通红。
凭空起冰墙。
黑色的冰在董业的嘶吼中如同冰棺一样围住四面八方。
然而目标化烟尘而散,穿透屋子的石墙,向外极速散去。
董业冲了出去,水汽凝冰,霎时黑色的冰墙布满天空。
不行,来不及。
董业乘冰腾空,直追烟尘而去。
东泽历423年9月18日,动乱者悉数逮捕,军部董义山死于刺杀,凶手……在逃。
军部失其一老。
天下震动。
————
云霞关。
得到老友死讯的叶姓老人并未如何明显的表达愤怒的情绪,只是一股锋锐的尖刺的威压布满了空气,让人皮肤有种被刺的扎痛感,送来消息的兵士站立不稳,叶老挥手让他下去。
这当然不是单纯的暴动和单纯的刺杀……这是冲着东泽的国祚来的。
站立半晌,他拨去了姚老的电话。
……
人们站到了军方的对立面。
关内新成立的人力雄厚的民间组织“公平党”的成员有些惶然。
被抓住的暴乱份子均已被释放,这是符合预期的大胜利,人民在对战权利的庞然大物中获得了胜利——这本该相庆。
然而包括公平党的领导者们,还是心底有些惶然。
他们小意的主动提出对一些做的极端的人员进行收押审判的让步,联系的军方人员一口回绝。
“不用了。”
对方说。
他们是军人,他们不敢对普通民众动手;他们有罪在先,我们占理;审裁院默许和放任了我们的游行,我们针对的只有公理。
这是人们的想法。
但网络上或者平日的谈论中,已经少有放肆辱骂和庆祝的人……
军部一片静默。
这是令人压抑的气氛。
军部在关内的军队只有各个关隘城墙上的守军,其余尽数防守于关外战场,包括军部叶老和姚老,防护罩只出不进,他们并未回返。
所有媒体静默的情况下,研究院宣传部发表通告。
定性本次事件为叛乱分子的刺杀,定义公平党为“反动组织”,发布以研究院名义的“追缴令”,罪名:叛国。
责令异能部派出此前为黑雾作战准备的的异能小队,都城集合,封城。
9月20日,董老灵柩车队出城。负责护送的军人为城关上调下的守军,迅速控制沿路高点,火炮就位,荷枪实弹。
这回,没有人敢站在前面喊口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