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很冰冷，抱着双臂，连头都未抬。
女子捏碎了杯子，里面的液体溅出，像是一幅水墨画。
她的话被堵住了，是的，她准备了好几段天怒人怨的爱情故事。每一段说出来都是听者哀怨，闻者落泪。
“多管闲事的人，往往都死地很惨。”
“可惜，那就是没有了。”
“当真以为我怕了你？谷境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
女子变脸，刹那间，雪白的脸变地扭曲。
血云压低，土地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无数个漆黑的脑袋从白色草浪中冒了出来。
风更大了，斗笠下的珠串哗哗作响，那少年嘴角杨起，长刀入手，蓦然爆发出一抹精光。
他脚下的石板轰然爆碎，斗笠飞了起来。
吼！
娇媚女子嘶吼一声，口中喷出黄色污秽之物，带着山崩海啸般的气浪，身上衣物和血肉化成了黑灰，洁白的美人身子化成了狰狞的骷髅。
它张开五指，锋利的五根白骨抓向少年。
天地间蓦然有一抹红光闪过，刀已经收鞘。少年接住斗笠，头也不回走向等待已久的老马。
在其身后，一堆白骨轰然倒下，以白骨为圆心，白草缓缓变为枯黄，那些僵尸也停止不动。
一团黑雾如附骨之蛆追上少年，黑雾中无数骷髅头翻滚，挣扎着，怒吼着，撕咬向少年。
雀鸣刀震动，刀柄处的雀口微开，彻底吸收了黑气。
骨妖被斩。
……
“大王让我来巡山呀，巡了南山我巡北山呀！”
李怀真叼着根狗尾巴草，摇摇晃晃向远处走去。
他想离远点，这种地方停久了，连饭也吃不下去。李怀真用了很久才赶走脑海中的恶心画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山坡，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山坡上开满梨花，月色下，雪白景色一眼望不到边。
风起，乱花渐欲迷眼。李怀真深呼吸，似乎闻到了淡淡香味，他的心情彻底好了。
听说这个地方盛产梨子，几十年的母树上能结出拳头那么大的水梨，很甜，汁水还多。
他是赶不上了，果子刚结，李怀真有些遗憾。
“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千万不要再出现什么该死的妖物了。”
李怀真拍拍马背，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腌制好的野山鸡，串在竹子上，升了柴火慢烤。
这一路上，老胡可遭了罪，不但要驮杂物，连干柴都要驮上不少。
李怀真是雁过拔毛，路上只要能吃的果子，全薅下来。埋在土里的，全刨出来，不多带点东西，鬼知道进了荒山野岭会不会饿死。
可叹啊！大唐能吃的东西太少了，土豆地瓜辣椒西红柿全都没有，连香料都很少，贵不说，出了泸州想买都买不到。
当年学了厨师，总算有用武之地，知道什么能吃，怎么吃，比班长的挖掘机专业要强。
边想，他边掏出野山鸡肚子的野葱，盐味已经腌进去了。
放回火上继续烤，李怀真摸出根黄瓜蹲在旁边啃。
抬头，看着华美的月光梨花雨，李怀真感觉有些尿急。
难得此番景色，他边解裤腰带，边悲天悯人般开口吟诗。
“啊！谁念西风独自凉，我在树下憋膀胱。若非山鸡快烤熟，大水定能冲龙王。”
哎呀！水刚放了一半，李怀真的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脚，手中半截黄瓜脱手而飞。
他以狗吃屎的姿势，趴在草地上，差一点尝到了自己播撒的‘甘露’。
“竖子，好好的‘泸州月光梨花雨’，被你糟蹋成这样，真是气死老夫了，牛嚼牡丹，焚琴煮鹤。”
诸葛先生正美美欣赏此番难得景色呢，转头就看见‘丧尽天良’地一幕，顿时被气地吹胡子瞪眼，还未等他爬起身，又抬脚踹了下去。
李怀真啊啊鬼叫，还好拼命护住了脸，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全。
“先生，你怎么能出来了？”
“本还出不来，被你气的。”
李怀真不服气，“先生，我又没娶亲，更没死老婆，哪能见啥都伤感，能记得几句蹩脚词都算不错了。”
“你……你不改还好，改了老夫还想揍你，你个辱没斯文的东西。”
“行行行，小子知错了。”
见诸葛先生怒发冲冠，李怀真只好求饶，而后跑去翻烤鸡。
诸葛先生哼唧了几声，“赶紧吃，吃完了练功，打不完三百拳，看老夫不抽死你。”
见其中气十足，看来是妖魔之气越强，三位大佬的能力越强，鬼珠和雀鸣刀的能力一脉相承啊。
居然都能跑出来了，真是失算，李怀真揉揉屁股。
解决完食物，李怀真换了个地方，坐在一棵母树下发呆。
巨大的月华仿佛就在头顶，无数梨花飘落。
他的思绪渐渐低沉，不觉就想到清如姑娘。
在那山峰老树下，若不是有人使坏打扰，说不定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教坊司，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可恶，有个老巫婆挡在他们中间。
李怀真抽抽鼻子，扔掉手中烧火棍。
“哎，打拳吧！”
开心点不好吗？非要搞得这么伤感？
他并非记不住那些诗文，只是不想这般酸臭，诸葛先生误会了他，还揍了他一顿。
……
斗转星移，一年时间悄然而过，李怀真一路行来三千里，斩妖无数，今日已经快走到了洛阳。
他的实力也在这一年内稳步增长。
每当诛杀一个妖物，李怀真都会快速离开那个地方。
他到心里很难受，见不得有人哭哭啼啼，也不需要他们感恩戴德，
所有的诛妖都杀在夜里，他也没有留下过自己的名字。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李怀真可没有这么高风亮节，他只是怕麻烦。
渐渐地，李怀真感觉不对，好几次在酒馆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李怀真听到了说书，书中的主人居然是他。
小茶馆中，那道人模样的说书先生口水横飞。
啪！小木块拍在了桌子上。
“身高九尺头如牛，能将慧剑斩妖魔。且说那李怀真本是天神下凡，一路行来斩杀妖物一千八百多头，他前有老龟指路，后有神牛跟随。
小老儿亲眼所见，有次他和黑熊怪打了五百回合，那是昏天暗地，难解难分。小老儿我当时就急了，提醒他那怪物的要害在粪门，那李怀真十分了得，刷刷刷几剑就捅了进去……”
茶楼虽小，人却不少，围着的人都听地目瞪口呆，到惊险之处，恨不得自己上去帮那小子一把。
当然，也有理智之人。
“哎哎哎！你不是说他是天神下凡吗？怎么还打不过黑熊怪？”
说书人唾了他一口，“你懂个啥，那黑熊怪是三品妖物，哪有这么容易对付？若不是小老儿我的提醒，那小子已经死了。”
“快说，快说，后来呢？”
提问题的人被鄙视了，不少人都催促着快点说。
“后来，那小子扯出黑熊怪的下水，张嘴就咬了下去。”
嘘！！！
嘘声一片，不少人扇鼻子。
说书先生滔滔不绝，说的场面十分激烈。直到那黑熊怪心肝肠肺被掏干净了才死。
角落里，坐在栏杆上，用斗笠压着脑袋的少年掰着手指，那张脸都绿到姥姥家了。
身高三丈还头如牛？到底我是妖怪，还是别人是妖怪？
一千八百多头？连零头都没有好吧！还用剑，老子用的是刀好不好！
还三品大妖，这些人居然会信。
这到底是谁在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