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仵作结束勘察,向为首的衙役点点头。
那衙役向众人抱拳,“各位乡亲,确实是猫妖作祟,我们会上报天官前来诛妖,近些日子夜间不要外出。”
听到确切死因,人群骚乱起来。
那衙役说完,转向啼哭女子,说道:“猫妖嗜血,人要尽快安葬。”说罢,就带着人离去了。
那女子面露难色,抬头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显然,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安葬能力。
小环推开人群走了过去,扶起女子,小声安慰着什么。不久后,采莲女看向李怀真,双眼垂泪,默默点头。
小环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少爷,五十两纹银,你看可好?”
五十两显然是卖身的价格,李怀真毫不犹豫点头。
就在这时,几头高大战马,踏溅着泥水,疾驰而来。
高头大马直接冲开人群,在草屋前扬起前蹄,马上之人勒住缰绳。
卢绝意跳下马,先在李怀真身上扫视一圈,“小子命够硬啊,都僵了还不死。”
而后,卢绝意又转向那女子说道:“我出一百两,跟我回卢府。”
“你来晚了,此人已经被我买了。”
见到此人,一团怒火就在李怀真胸腔燃烧。
“二百两。”
卢绝意不理他,再次抬价。
采莲女见其怒气冲冲,行至房外,不管门前泥水污,伏跪下来,双掌撑地,颤颤巍巍说道。
“清如手茁,怕伺候不好卢公子,且之前已经答应了李公子,所以……不能从命,还望卢公子海涵。”
卢绝意臭名昭著,卢府每年打杀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更有些死地不堪入目,裴清如哪敢进卢府?
卢绝意蹲下身,用刀鞘挑起她的雪白俏脸,忽地换了个笑脸。
“我且问你,画押了吗?”
裴清如心肝剧颤,避开眼神,轻咬着嘴唇,不肯回答。
“本少爷问话呢,你聋了吗?”卢绝意伸出手掌,作势欲打。
李怀真怒不可遏,吼道:“住手,你这是强抢民女了,难道我大唐就没有王法了吗?”
此言一出,那些被冲撞的乡民也围了上来。有人说道:“就是,就算她没有画押卖身,也要凭她意愿,你这就是在强抢民女。”
“没错,你身为刺史公子,居然知法犯法。”
“放开她,让她自己选择。”
乡民挥舞着拳头,向前拥挤,高声抗议。这些村民可与城中之人不同,大唐民风彪悍,不是说说而已,即使在这烟花十里的扬州城,亦然有显。
且大唐自高祖以来就实行府兵制,兵卒闲时耕种,战时立马就能披甲上阵。这些人中多有行伍出身的军人,光天化日之下,哪能见得这般欺辱之事?
如此场面,若是寻常纨绔早就吓破了胆,可他卢绝意是谁?
他是除了谋反罪一切可免的大唐天官。
只见其缓缓站起身,冷冷说道:“好啊,一群乡巴佬,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跟我讲王法?知道天官的特赦吗?一群蠢货。知道衙门要上报的天官是谁吗?老子只要回去喝几天小酒,听几天小曲,你们全都要给我死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放下了拳头,猫妖啊!生死攸关,谁能不怕?
“猫妖而已,我来杀。”
突兀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只看见那个少年一脸铁青站在那里。
卢绝意及几位家奴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那少年,而后哈哈大笑。
卢绝意走上前来,在李怀真脸上拍了拍。
“老子没听错吧!鸡都不敢杀的人,要杀猫妖?你是不是想说那天官百名册上漏写了你的名字?”
“哈哈哈!”
那几个恶奴同时捧腹大笑。
李怀真拍开他的手掌,正色说道:“三日内,我若杀不了猫妖,自己去衙门谢罪。而你们,可以滚了。”
此时,一位面目刚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对李怀真凝眉。
“李少爷三思!一只猫妖可以团灭十人小队,不是天官对付不了。”
李怀真似乎记得此人,但一时想不出名字。只好拱手说道:“老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人闻言点头,默默退下。
“好好好,李怀真,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本少爷就看看你如何对付猫妖。”
说罢,卢绝意就要带人离去,行至马前,他又用刀鞘点向众人。
“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路,不要死到临头想起本少爷的好。”
等那几人策马走远,裴清如来至李怀真身前,压身便拜。
“清如多谢恩公,就算一死,清如也不愿去卢府。”
李怀真连忙扶住了她,他倒不是看上了此女美色,只不过自己太过悲情,亦见不得人间疾苦,不想此女落了个悲凉下场,何况诸葛先生还说她有天官之姿。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惧怕妖魔鬼物,李公子,我来助你诛妖。”
随着一声怒喊,刚才搭话的汉子再次站了出来。紧接着,又有几人站出,所说之话和前者相差无几。
李怀真看出他们都是悍勇兵卒,但是对付猫妖人多无用。
所以拒绝了,劝他们回去照顾好家人。
最后李怀真拿出银两,替裴老汉买了口薄皮棺材,众乡亲寻了块荒地,草草下葬。
至亲新丧,按照规矩裴清如不宜入府,可李怀真担心她的安危,还是将人带了回来。
李若谷知道此事,并没有怪罪儿子,反而大力赞赏。只是如何除妖,却让他犯了难。
李怀真只得谎称有位朋友可替其除妖,千说万说才稳住团团转的老爹。
采莲女裴清如不敢在府中穿孝服,连白花都不带。
须臾,卖身契约被管家拟好。签字画押的时候李怀真支开了旁人。
桌上放着五十两纹银,还有笔墨纸砚和那张卖身契约。
裴清如并没有去收银钱,缓步来至身前,轻施万福。
“恩公肯收留清如,清如感激不尽,今生愿侍奉在公子左右,以报大恩。”说罢,就要去签字画押。
李怀真抬手拦住了她,叹息说道:“我支开他们,就是有话想对你说。只要你愿意留在李府,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并不需要卖身为奴。”
裴清如疑惑不解,缓缓垂下头,“李公子……你,这是何意?”
李怀真反应过来,闺中女子,去至别家,若不是丫鬟,还能是什么?
他索性撕掉那张契约,说道:“这样吧!以后在外人面前可说是丫鬟,但在府内不用以奴自居。”
裴清如眼眸中又有泪花闪烁,没有契约,就等于没有卖身。
于是再施万福:“公子大义,清如听命。”
“行了,至亲新丧不宜添置衣物,先将就几日吧!这些银两你收好,过几天置办些生活用具。”
见其要起身离去,裴清如挽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还有事?”
裴清如面露决然之色,“公子因我遭难,清如想陪公子前去诛妖,若公子不幸身死,清如……以命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