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岁找到了在酒肆中借酒消愁的人,没有进去,只是低垂眸子。
越来越像了。
澄黄的日光倔强的洒下几抹余晖,街上人影散乱,喧嚣渐行渐远。
旁边一个满是鸟类笼子的店铺,老板慢悠悠的捧着茶碗喝着,给鸟喂了些吃食,挂在中央最高处笼子里,白色羽毛的鹰站立在担杆上。
“咕咕咕。”温顺且嘹亮的唳声奏然响起。
原本清脆嘈杂的鸟鸣瞬间安静下来。
“姑娘,我这的鸟都是上好的。”老板放下茶碗,也是极有眼力见的将白鹰的笼子拿了下来,“您瞧着可是喜欢这只白鹰?”
终于要把这只卖出去了吗?!当初就不该信那侠客说的话,他说怎么那么便宜,合着这鸟是个大爷。
“这是一个游荡的侠客所捕,你瞧瞧这羽毛多么油光水滑,这叫声多嘹亮,一看就不可多得。”
这次一定得卖出去,不然一直养着非得赔本不可。
拥有洁白羽翼的白鹰,来回踱步,展示优美的身形,漂亮的双翼,高傲又相当吸睛。
棠岁伸指探入笼中,白鹰咕咕叫了几声,蹭了蹭她的指腹,一双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欢喜和亲昵。
老板一看有戏又立马开始了商人的必备技能,把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买了。”
双方达成了交易,双方都很满意。
囚笼打开,腿上的环扭解开,它拥有矫健强劲的双翼,锐利的眼神,锋利的脚爪,这是当之无愧的翱翔于天际之间的雄鹰。
不受羁绊的自由翱翔于天际,有种说不出的力量和勇气。
白鹰的叫声,如同天边的云雀,时而低鸣一声,时而长鸣几声。
肆意飞行几圈又落在姑娘的肩膀上,低下高傲的头颅,蹭蹭她白嫩的脸颊。
“这鸟可真亲人。”身着紫色衣裙的女人身段娥娜,长得非常美,鼻梁高挺,眉目传情,神态妩媚。
往那里一站,刻在骨子里的风情,就能让人挪不开眼。
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雷媚,一位样貌,身段,心计,能力样样不差的美人。
“妹妹也是找人?”雷媚眼神如丝,心下却是惊艳。
所谓美人者: 以花为貌,以鸟为声, 以月为神,以柳为态, 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 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取自——清·张潮《幽梦影》 】
如今见着了如此美人,真真是每一处都落在了她心上。
“既然找的是同一人,妹妹可能让一下姐姐。”
…………
白愁飞带着淡淡的酒气,在昏暗的光下往夫子家的方向走。
“我没有权,没有势,也没有钱,谁会跟着我啊。”他神色自若的回身,嘴上调侃。
“听你这么说,还是我被你占了便宜。”雷媚见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直接走了出来,端的是撩人的风情万种。
白愁飞听说过她的名声,一位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如今他受六分半堂的打压,身为六分半堂三堂主的雷媚出现在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用意。
“六分半堂这是要赶尽杀绝吗。”白愁飞眼中满是冷意,“带了多少人,全出来吧。”
“我此行来是为了请公子喝酒。”
雷媚请白愁飞喝酒,喝的是京城最贵的酒。
她此行不只是为了喝酒,也是为告诉白愁飞,他的兄弟为了让他留在京城而受辱,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京城。
白愁飞自是不想和她多说,连酒都未喝,起身就往外走。
雷媚撑着下巴,红唇微勾。
“也是该回去了,有人可是还在外等着你呢。”
白愁飞脑海中闪过一个人,脚步加快走枫桥酒馆。
此时正好路过一画铺,白愁飞停下来,因为他所望见的那个角落,他曾售给王二的一幅山水画已经不见。
“这位客官,这么晚还来买画?”打杂的伙计见白愁飞出神,许是有意购买画作,便出声询问了一句。
回过神来,白愁飞指了指那个方向:“那幅画卖出去了?”
那伙计恰好今天一天都在:“卖出去了,是一位姿容极好的姑娘买的。”
“白愁飞。”熟悉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人。
伙计讶异:“就是那位姑娘买的画。”
分明应该是深陷污泥的他,却被人拉出,连同埋在心底的傲气都被小心维护。
分明自己快认命了,可就是有人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不让自己认输,不愿他低头。
白愁飞看向远处等着他的姑娘忍不住弯唇,着些不经意的柔色与明日张胆的欢喜,连平日里所携的傲气都淡了几分。
清凉的晚风吹走了燥热,摇曳的烛光,他停留在那属于他的光亮。
融融的光晕落在她的脸上,目光清冷中泛起笑,缱绻缠绵。
去的路上,白愁飞提着灯笼,光亮照亮周身的方寸之地。
“阿棠,我想离开京城了。”
他唇角微动,说出话来。
“好啊,一起。”他听见她这样说,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不带丝毫犹豫。
他却因这句话满腔隐密的心跳缭乱。
两人身后的影子,拉长,相遇,交织,相伴,分离。
两人回到小院,给王小石留下书信一封,朝夫子婆婆的房间行了一礼算是无声的道别。
一只白鹰飞向京城的某一处。
两人行至城外,天色已亮。
城门边上倚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王小石。
他抱着手臂,身后也携带着包袱,看上去等了好一会了。
等到了人,王小石放下手臂,打趣两人:“干嘛?你们想要自己偷偷跑啊?你们就这么抛弃朋友?太不讲义气了。”
白愁飞认真解释:“我没有抛弃朋友。我们俩京城也来了一段日子了,我自己找不到出路也就罢了,还要你去卖艺,让苏公子受尽委屈。”
“你说完了吗?”王小石抱臂,“既然都说是朋友,那还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咱们俩是一块儿来的京城,既然要走,我们就一块走。”
“不是,小石头,你还有你的梦想……”
不论白愁飞怎么说,三人还是同行了。
一只白鹰飞回,矫健的身姿立马吸引了王小石的注意。
王小石扯扯羽毛,勾勾喙,眼睛亮闪闪:“阿岁,你这白鹰可真好看,有名字吗?”
“乘风,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棠岁给白鹰喂了些果干,临时起意。
“好名字。”
…………
京城外一条偏僻的林间小道,三人正并肩走着,忽而看见一道红色的人影。
“温柔!”王小石惊喜不已。
温柔上前一步,给王小石一拳,同时一记刀柄利落地怼向白愁飞腹部,白愁飞免不了捂着肚子吃痛。
王小石捂着肚子,露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你这一点儿也不温柔!”
温柔教训了两人,又揽住美人姐姐的手,轻哼:“先是拈花惹草,又是把我一个人扔楼里,来京城这么久都不来找我,还想让我温柔?”
要不是棠姐姐送信告诉我,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才知道这俩人走了。
果然只有棠姐姐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