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往前走了一步,徘徊良久她还是走了进来。
“妈妈这是哪里啊?”团子问道。
“时间太晚了,我们家有些远,所以就先在曾奶奶家住一晚。”温棠把他抱了起来。
“妈妈先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好呀好呀。”团子咕涌了一下。
反盖在柜面上的相框被她摆正了回来,可她始终没有胆量看一眼他们的照片。
照片里,是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与西装革履的他站在白色海棠花海之中,以雪山为背景。
她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漠,而他嘴角微微上扬着。
其实结婚当天闹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奶奶觉得海棠花的花语不吉利,不应该摆放在他们的婚礼上。
候场的时候,她偷偷查了一下海棠花的花语。
海棠花的花语是苦涩的相思,无望的爱恋,离别时的万种愁绪,美艳而高贵。
她那时也觉得他们的婚姻也是这样的。
她也不想问为什么后来奶奶同意了,如果放在之前她一定会问,现在问就没意思了。
“故事的结局是小蝴蝶得到了大家的原谅,它们又像以前一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故事的结局告诉我们,说谎不一定就是绝对错误的,但出于善意的谎言,最终也掩盖不了真相,你可以选择相信谎言,也可以选择相信善意。”
这一次团子也出奇地没有睡着,目不转睛盯着温棠的脸。
“宝贝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团子摇摇头,“妈妈,如果一个人向你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你会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恰好对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现在就好像到了故事的结尾,探讨着其中的道理一般。
“不知道。”她粲然一笑道。
这个问题始终是无解,无论是撒谎的人还是被欺骗的人,心里都承受了许多痛苦。
所以她现在逃避。
团子有些费解,“但是妈妈,如果也像小蝴蝶的结局一样,没有人受到伤害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是最好的结局。”温棠只想快点结束话题。
团子得到满意的答复,才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她从床上起来,放轻脚步走到房门后。
拉开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先是夸张的服饰搭配。
大脑宕机了几秒,她才缓缓把目光移向那人脸上的兔子面具。
“嫂嫂!”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传达到她的耳膜之中反复回响。
陆禾烟摘下面具,她稚气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嘴角还挂着熟悉的笑容。
“嫂嫂我刚刚才回来,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之后马上冲上来,但是大哥让我不要吵到你们,我刚要走没想到你就开门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面具说:“我还想戴着面具逗逗侄子呢!”
“嫂嫂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御水湾吧?其实三年前大哥就把我接过来这里了。”
她总是的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开朗。
温棠忽然注意到了一点,“那你哥哥陆宴礼呢?他也和陆景珩冰释前嫌了吗?”
她话音刚落,陆禾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白葱般的手指抠着面具上的纹路,眼底划过慌乱和迷茫。
“哥哥?陆宴礼?”她把陆宴礼这个名字反复在嘴里咀嚼着,可就是在脑海里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
“哥哥……陆宴礼……”她呢喃着。
她陷入沉思之中,努力回想。
忽地,陆景珩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陆禾烟身后。
紧接着锦绣姨匆匆跑了过来,来到陆禾烟的身前说:“小姐,冰糖炖雪梨我已经盛出来了,咱们下去吧?”
陆禾烟从思虑中抽身而出,“哦哦哦,那我们快下去吧!”
看着陆禾烟离开的身影,温棠有些不解。
陆景珩迈着长腿往露台方向走,只留下一句跟上。
-
露台上。
陆景珩倚靠着护栏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他身边,鼻间飘来他身上好闻的雪松木香。
“陆宴礼在三年前就死了,死在那次抢夺抗原的时候。”
“陆禾烟之所以变成这样,不单单只是因为陆宴礼的死,还有他们母亲早已经不在人世的加叠下才精神错乱的。”他手里把玩着一张枯叶。
“医生说只有催眠治疗才能让她像一个正常人活下去,但前提是抹除那些刺激她的人和事。”他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阐述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温棠倏地侧目看着男人的侧颜,“他们的母亲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陆景珩大抵是觉得她太过天真了,嘴角扯起讥讽的笑意说:“陆连琛早在回国之前的两年前就杀了他们的母亲,一个没有姓名的外国女人。”
没有名字的外国女人……
这句话仿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宴礼早就知道他们的母亲死了,一直死心塌地为陆连琛做事也只是想要拿回那个女人的骨灰盒。”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陆宴礼在断气之前才把这些事情说给陆禾烟听。”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把手里撕碎的枯叶随手扔到护栏外,洒落在楼底下。
温棠倒吸一口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她的耳朵。
人性竟是如此的残酷。
在她眼里,陆宴礼表面上看是一个懂礼知礼的谦谦公子,内心是一个极其好胜的人。
他从小被父亲打压式教育,想要的不止是母亲的骨灰盒,还有父亲的一次夸奖。
她也曾很好奇,给予孩子夸奖对于父母来说是不是很昂贵,才导致他们如此吝啬夸赞自己的孩子。
后来她想通了,这种父母本来就不合格,又怎么要求他们达到基本的合格线。
一缕发丝随着微风拂到她的鼻梁中间,未等她抬手弄开,就有人先一步替她理好头发。
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饱满的额头,留下炽热的痕迹。
“我等你。”他嗓音低沉而沙哑。
还是这一句话,还是一样的地点。
他对她说着同样的话。
“陆景珩,后天我们复婚吧。”
陆景珩眉心一跳,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道:“陆景珩,后天我们复婚吧。”语气很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