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坤眼睛一亮,这话只有学习好的孩子平时在课堂上才能得到夫子的夸奖,现在他也得到了。
要是爹娘知道夫子这样夸赞他,肯定欢喜。
李夫子感受到炙烤的温度越来越高,搭上梯子,径自下去。
他从隐蔽的房梁上抽出一把君子剑,阔步走出去之前,冲上面孩子挥挥手,指着反方向道:
“记着,岛军是可以杀死的,快跑吧!”
身为夫子,他不仅要护着自己的学生,还要以身作则。
只见他昂首挺胸,提脚出门,身形轻巧,那是打了多年太极的缘故。
无声无息的走到动静最大的那户人家门口。
那家屋子里还有一架漂亮的三角钢琴,此时这伙人正试图搬走,已经搬到路上,又因为太笨重,他们骑过来的侉子装不了,愤怒的砸碎了黑白琴键,本来优美的琴音变得杂乱无章。
李夫子在他的学生面前,速度飞快上前,一剑斩在最近的岛军脖子上。
那人根本来不及惨叫,脖子里的血仿佛炸裂的水囊,一下子喷出来,撒在洁白的钢琴键上,小矮子无声倒下去,脑袋还砸在钢琴上。
李夫子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又砍伤身边一个。
岛军压根就没想到经过三轮扫荡,还有人敢反击,他们连枪都没拿,腰上只绑了个武士刀,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暴怒不已,乌拉乌拉的喝骂,去侉子里拿枪。
李夫子为了给孩子们争取逃跑的时间,扭头就往远处巷子跑,拐弯的时候还特地放慢了速度,就是等他们都追上来。
小军和四坤得了机会,一边一个拉着想哭的有铁,往反方向跑。
深夜的冷风把他们的心吹硬如铁。
路上残垣断壁无数,四处都是烧杀痕迹,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小老板,迎来送往的店小二,狗眼看人低的掌柜,善良泼辣的大婶子,此时都成了平等的尸体,毫无尊严的跟一堆废墟挤在一起。
当初种地织布的人,如今不如一袋米一匹布重要。
听到身后噼里啪啦的枪声,三人脸上都有泪痕,平时严肃的夫子,为了给他们争取这一点逃命的机会,杀了两个岛军,引开他们了。
三人虽然得了逃命的机会,可对城里并不熟悉,三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专门挑灯火昏暗的地方走,原先他们想挑大宅院躲进去,可是走了几家,越是大宅院,岛军越喜欢去扫荡。
三人为了找大宅,不小心走到中央大街附近,前面倒是安静了,没有扫荡的岛军。
四坤三人很好奇,那边整齐划一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动静,三人爬上一户人家的阁楼里,趴在窗户口往外看。
只见好多两片布皮靴子岛军一步一步往中央大街的尽头走,队伍很长很长,根本望不到头。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上穿的最好,还弓腰喇腿跳着岛军的舞蹈。
三人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的在阁楼里躲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天一夜,奔波逃命,他们实在太累了。
清晨天还没完全亮,三人被一连串接力赛一样尖锐的哨声惊醒。
自己人被杀,让岛军震怒,屠杀计划早就在实施中了,竟然还有兵士被平民偷袭,这是羞辱!
四坤三人觉得城里一点也不好,太拥挤,躲藏的地方看着多,但是敌人更多,还不如山里。
可是在他们熟悉的所有地盘,都已经被入侵者占领,没有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了。
三人趁着天没完全亮,轻手轻脚下了楼。
往城里走一遭,只得到夫子几个小时的庇佑,这会儿又往野外走,路上遇到好几拨岛军,多亏四坤机敏,听见动静就提前藏起来。
冬天夜漫长,黑得早,亮的迟,等天色大亮的时候,三人总算出城了。
“我可以去找我爹娘吗?”
有铁知道爹娘死了,他也不想活,他怕,怕被岛军抓到,断手断脚,浑身没一块好肉,畜生一样挂在树上,像石蛋和石蛋妹妹那般。
四坤和小军对视一眼,小军毫不留情的揭露真相。
“你爹娘已经被岛军炸死了,你是他们的儿子,得为他们报仇才行!”
有铁在荒郊野岭,压低了嗓音哭出来。
“可是我不会,我害怕。”
他也不敢,他害怕。
四坤咬咬牙。
“没什么会不会的,夫子说的,岛军也是能杀死的,你看夫子就杀了两个,就算他被打死了,也赚了一个,咱们死可以,横竖就这一条命,得争取找机会杀个人才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为爹报仇,杀多赚的多。”
小军很赞同。
“我听人说,被人杀了的,鬼魂是冤魂,冤魂不能投胎,要一直在枉死城干苦力,什么时候有人给他们报仇了,什么时候才能去投胎。”
有铁见小伙伴们都是这个想法,他也被说服了,这个想法很对,他赞同。
虽然还害怕,可是有人陪着,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勇气压制了害怕,先报仇。
“那我们去哪里报仇啊?我们还小,也没有大人的力气大。”
四坤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我们去参军吧,我大哥二哥都参军了,我们去找部队。”
小军想了想。
“我听说大帅带着手里的兵搬到渝地去了,渝地就顺着长江往下,过了武汉就到了。”
有铁不解。
“大帅有兵,为什么不打岛军,反而带着跑了,让岛军到处杀人?”
小军也不知道。
“可能是打了,没打过吧!”
四坤有不同的看法,那天小树林里两个人的对话像是刻在他脑子里。
“不是的,大帅要留着人打洪匪。”
有铁撇嘴。
“可是我们这儿并没有洪匪。”
他们作为金陵人,在金陵的学堂,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洪匪危害大,竭力剿匪。
原本他们也怕的,可是从小听到大,他们连洪匪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倒是他们的家园,被岛军霍霍了。
四坤心里有一块坍塌的角落,往日根深蒂固的思想教育在硬扛着支撑那一块,不至于摧枯拉朽,将整个金陵城的当权者形象都拉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