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玉敏大半辈子都习惯于继东的强势了,索性不管了。
“那好吧,先说好,儿子和媳妇要是怪我,你可要站在我这边。”
“他们敢!咱俩不吃他们不穿他们的,挨不着咱们,走,你前段时间不是说太湖疗养院风景不错吗?我给安排好了,刚好赶上梅园的花盛开,走,住一个花期的时间。”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学校找你让他们来找我一样的。”
太湖疗养院相当于一个干休所,很大,很舒适,关键是清静。
外头游人如织,里面岁月无声。
于继东每天牵着聂玉敏散散步,有时候划船带她去湖心岛钓钓鱼,在岛上自己动手煮个饭,只要有聂玉敏陪伴,他什么都能做。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想上那个岛。”
“对不住,那个岛不许人上去。”
“谁说的,我刚刚看到一个老头划船带个老太婆上去的,我先生可是文化馆的,我儿子是城市档案馆的!”
“不好意思,这是规定,那个岛不许上去。”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你歧视老年人不成?我要投诉你,你叫什么?”
划船的工人荣辱不惊,背着手,船也不划了。
“我是54号船工,您要投诉是您的自由,不过这个岛你们还是不能上。”
“什么破岛,请我我都不去,你给我等着,我今儿非要你丢工作不可。”
“吵吵什么?没完没了的!”
“树召,我想去那个岛上转转,这个船工非说我们不配。”
船工皱眉,明明他没有说的那么直白,这个老太婆,从上船开始就百般挑剔,一会儿显摆老头儿,一会儿显摆儿子,没完没了,看游客的眼神差点把下等人写在眼珠子上了。
不愿意跟众多游客乘坐一条船,又不想放弃坐船,堵在码头半小时,又是闹腾,又是打电话找人,园里为了息事宁人才给老两口搞了个小船,现在又闹!
又想玩特殊,又见不得别人特殊,哼!
严树召还有几分理智,不过话里话外肯定也想给老伴儿找回一些面子。
“说来说去,就是上那个岛有要求呗,小伙子你不妨说说具体什么要求?”
船工淡淡地道:
“没什么,就是要为国家做过特殊贡献,领取特殊津贴,或者得到领袖亲自颁彰授衔的,巧了,刚刚上去的两位老先生,就是这两种人物。”
严树召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黄静这些年在公公严文礼的庇护下,还算顺风顺水,包括孩子读书工作,很久没有遭受这些了。
她不情愿的挺直了腰板。
“有什么了不起,我儿子现在还年轻,到了这两位的岁数,指定比他们厉害多了。”
船工笑而不语,笑容多了许多嘲讽。
严树召知道其中的壁垒,尴尬变成了羞耻,厉声呵斥黄静。
“闭上你的嘴,不懂就不要乱说。”
“我……”
“哎,前面的小伙子,你们船怎么停了?需要帮忙吗?”
于继东亲自架船,看见一条孤舟停在水道上,还以为船坏了呢!
巧了不是,他跟聂玉敏都能上手修一修。
实在不行,带他们回去,也比困在这强呀!
船工见到两位疗养院出来的老者,申请瞬间毕恭毕敬起来。
“劳您挂念,这船好着呢,是船上的游客,还没想好去哪里,我停下等等他们。”
于继东仰头笑笑。
“这一片正处在最好的季节,风景无处不在,哪里都比停在半道上强,没想好没关系,先走起来。”
“哎哎,您说的是,跟老夫人准备回去了吗?”
“是,傍晚风大,我夫人怕冷,早点回。”
“也是,那您慢着些。”
聂玉敏从船舱里伸出头,见到熟人,索性探出半个身子挥手。
“哎,小船工,又见面了,你好呀!”
“夫人您好!”
“小敏?”
严树召原先看见于继东还不太确定,这会儿见到聂玉敏,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谁料船身不问,晃动的厉害,黄静吓的挥舞着胳膊,哇哇大叫,还是船工及时拉着她。
父母在大哥家百年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小名儿了,她也好奇的看过去。
皱眉辨认半晌,聂玉敏试探着问:
“严树召?”
严树召带着感叹点点头。
“是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聂玉敏看看一脸怨恨的黄静,又看看醋意十足的于继东。
“额,我先生带我出来钓鱼看夕阳,你这是陪老伴儿旅游呐?”
严树召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老伴儿。
“严树召你这个老东西,我就知道你这辈子都没有全心全意过,你对得起我吗?我给你生儿子,你还忘不了别人,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挥舞着长指甲直奔严树召的脸上招呼。
严树召本能的挥舞胳膊抵挡,船工大声制止,无奈一点用都没有。
愤怒中的女人失去理智,被严树召推搡,加上船身晃动船体又小,最后‘噗通’掉落水中,终于冷静下来。
小船工扶额叹气,职责所在,还得下去救人。
于继东见状搭把手,扔下去一个救生圈,黄静扒拉到救命稻草,赶紧死死抓住不放,任凭船工怎么说,坚决不松手。
小船工没法子,只能把她带到于继东的船上去,同时心里一阵后怕。
这要是没有于老先生丢的救生圈,他上去施救,这女人指定把他当救生圈那般,手脚并用的死死缠住,最后只怕得团灭。
黄静本来觉得自己这一生还算顺遂,尤其是回城之后,严文礼的关照,让他们否极泰来,工作体面,生活富足,孩子也贴心。
可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刚刚看见于继东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原来是经常在新闻联播上见到。
听说他儿子是通信工程方面大拿,去年空间站的声音传到地球,核心技术人员就是于部长的儿子于嘉豪。
原来是聂玉敏的孩子吗?
对比起来,她那个在档案馆工作的儿子似乎不够看了。
“披一下吧,虽然天暖和了,水还冷呢,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