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玉涛不敢说话。
聂玉敏看向王教授。
“事情不是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不可,不就是钱,时间,上头问责吗?扛一扛,先瞒住,重新起炉灶,从框架开始做!”
一开始这套机器设备是从核心开始做,测量才会显得这么重要。
众人沉默半晌,也都赞同聂玉敏的话,能瞒一天是一天,指不定等到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才暴露,或者更晚,到时候可以以功抵过呢!
想到这,又想起最近的斗争,众人心头沉重。
“也行,就按小敏说的来,咱们手上的活儿停一下,所有人,发动自己身边所有关系,去尽可能搜集一切市面上有的测量工具,包括各工厂单位。”
聂玉敏还有个想法。
“老师,各位师傅,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推动成立一个国家测绘器具检测中心。”
“我不同意,自己屁股上的屎还没擦干净,就要操心别的事儿,看把你闲的。”
老厉这话说的让所有人都皱眉,但是话糙理不糙,大家正一脑门官司呢,躲躲闪闪还来不及,哪有心思管那些!
不过事实证明聂玉敏的社会责任心是很有必要的。
经过一周准备,各方人马搜集来的测量器具汇集机械局办公室,大家将各自找来的工具往桌子上倒。
动手对比之前,贺总工突发奇想,对着他亲自邀请过来的聂玉涛。
“小聂,你都看看,凭你的经验,光卷尺这一类,精准的有几个?”
七八个卷尺,包养不一,外观磨损情况也各不相同,放到聂玉涛面前。
聂玉涛干一行钻一行,刚开始接触测量的时候,走哪儿都带着尺,什么都要测一测,后来就是什么都要目测,之后掏出尺子量量,对自己的评测差距有个数。
之后误差越来越小,这些年下来,眼睛堪比火炬。
加上善于钻研,这才得以从万千厂工中脱颖而出,直接从镇上一跃到省城。
“我没读过大学,学识有限,也没见识过什么大世面,参加工作十几年就在厂里跟机器打交道,既然贺总工有要求,我就献丑了,算是为各位前辈抛砖引玉,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前辈多包涵。”
说着先上手将所有卷尺全部抽出,放在一起互相之间进行比较。
这一比不要紧,抽出七个卷尺,愣是得出五种尺度标准。
这些年各地生产经营,都是各自负责,机械总局过问的很少,维修维护和测量检核,都是地方自行解决,愣是没发现这个缺陷。
聂玉敏又提出那个设想。
“秦始皇尚且知道统一度量衡,如今这种情况,我们明明地大物博,却各自为专,往后需要一根螺丝都要自行生产,因为其他地方单位生产的根本不可信,不可靠,不能用,这统一还有什么意义?”
性子最急躁的赵工压根不想管这些事儿,他只想把机械图变现,在退休之前,功勋章上增加一笔,好弥补那十年的缺憾,为儿女前程铺路。
要知道做的越多,错的越容易多,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试错了。
这个想法无可厚非,这也是年轻人和上年纪人做事的差别。
聂玉敏还想争一争。
“我坚持我的看法,不设立专门机构,从上而下统一管理,独立团结就是空话,就工业发展方面,是极大的绊脚石和阻碍。”
赵工摆摆手。
“我年纪大了,也坚持我自己的看法,小聂,我知道你的用心出发点都是好的,我是奔着你这张图纸的前景和严密性来的,咱们还是先做完一项,再做另一项吧!”
聂玉敏看向别的工程师,大多数人都不吭声,王教授倒是力挺自己学生,就俩人同意也没用啊!
“我把话放这,不统一尺寸标准,这台设备生产过程中,这样的问题不会少,到时候难度不比成立测绘测量器具检验中心低多少。”
聂玉敏说完,起身出了办公室。
聂玉涛还算沉得住气,在办公室又待了小半个钟头,等大家都心平气和,又凑在一起说了些别的,到贺总工宣布散会,聂玉涛才紧皱眉头出来。
他要是在小妹出门就起身追出去,这间办公室的话题只有小妹,而且大多数都是抨击批评小妹的。
人在气头上,什么决定都能做出来,万一几人商量给自家小妹穿小鞋,那就麻烦了。
这不,都给陪好了,一盒香烟散出去一半,最生气的那会儿过去,也就好了,年轻人就是干劲大,冲劲儿大,大家不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么!
到了聂玉敏的办公室,聂玉涛敲敲门走进去。
“在忙什么?”
聂玉敏已经心平气和了。
“在看看之前那一批核心设备还有没有的救。”
厚厚一沓草稿纸,已经用了大半,左手边还有半尺高用过的,也不凌乱,装订好,堆在那。
“刚才的事情你还生气不?”
聂玉敏摇头。
“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表现的生气,也不过是为了之后这项工作完成,我出面主持这项工作的时候,能得到那群老家伙的支持力挺。”
聂玉涛白担心了,伸手刮刮聂玉敏的鼻子。
“你这个小丫头,也算是长大了!我还以为你要气的骂娘呢!”
从小到大,小敏被家里人宠爱着,从来不知道三思后行是什么,想啥说啥,通常嘴巴比脑子还快,现在说话也知道用计谋了。
不得不说,三兄妹,只有老二是个意外,也许是只有老二像父亲,他跟小敏像母亲。
“不说那些,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到首都来工作,把大嫂和孩子们都接过来,让下一代成为首都人?”
聂玉涛技术好,为人处世精明圆滑,前世屈居小镇一辈子,今生有了改变,到省城,那离首都还远吗?
聂玉敏这一手,不过是顺势而为。
聂玉涛哑然。
想起聂玉敏提出的测绘测量器具检验部门,成立了就得有人可用,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聂玉涛心头一下子热乎起来。
“可以吗?”
聂玉敏肯定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