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兰一辈子无法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她不知道应该怪自己还是应该怪父母。
父母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指责她,要不是她一次次阻拦,二妹早就被叫过来,虽然不能读书,早点挣钱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还有命在。
现在以这种方式死去,让他们脸上无光。
龙凤胎妹妹更是火上浇油,指责她跟二妹都是农村来的脏货,生气的时候就骂她为什么不跟二妹一起去死。
孟青兰忍不住彻底爆发,将龙凤胎暴打一顿,她有很多怒火,却不知道哪里是发泄口。
孟母向着龙凤胎,一巴掌把孟青兰的耳朵打的嗡嗡响,还是孟父回来制止战斗。
孟父这些年忙于工作,虽然没表现出对前面两个女儿多疼爱,但是也没表现出对龙凤胎多偏爱,这个认知让孟青兰对孟父还抱有幻想。
孟父为了家庭和睦,给孟青兰介绍了个结婚对象,把她嫁出去。
孟青兰虽然学历低,但是人长得漂亮,家里家外一把好手,长这么大,父母唯一教会她的就是伺候人。
很快孟青兰被父亲以六万元彩礼嫁给一个工作学历都不错,但是只有一米六的毫无担当男人。
男人的工资她看不见,男人的鄙视,她每天都在承受。
享受美貌与体贴的时候,给过孟青兰短暂幸福假象,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全是无情的打压和鄙夷。
男人的态度可以影响婆家,公婆叔伯就连大姑姐家的小叔子,都知道孟青兰是个草包。
憋屈的人生让她不到五十就患病死了。
之后盘旋不去,她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些,她还郁郁不得解脱,那年到底该不该带着妹妹一起去邹城,给龙凤胎当牛做马。
是像妹妹那样的命运不幸,还是她这样的钝刀子割肉更凄惨?!
无解的时候,她被一股力量吸引,这股力量答应,只要她付出一点功德,人家就可以带她回到过去。
她很向往,但是不敢。
她对于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人生,不知道要多用力挣扎,才能挣脱既定的命运。
她更怕的是徒劳无功,跟妹妹一起重蹈覆辙,那实在可怕极了,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等于成千上万。
于是她提出献祭灵魂,只要神明帮助她,解救自己和妹妹。
神明不要她的灵魂,只温柔的抽出一成,一点也不疼。
天还没亮,就听见大公鸡嗷嗷叫打鸣声。
孟女士,现在是孟青兰,烦躁的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
“好吵!”
一把低沉的嗓音趴在她耳边说话。
“天快亮了,要起来吗?”
起来趁着大家都没发现,赶紧离开这里。
孟青兰往被窝里缩了缩,伸了个懒腰,又蹭了蹭面前结实宽厚的胸膛。
“唔,不要,我还困着呢!”
那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抿紧的唇角微微上扬,欢喜而不自知,犹豫几秒,紧紧搂住面前人入怀。
这可是你自愿留下的。
孟青兰再次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的时候,耳边是远处传来的狗叫声。
看着芦苇扎起来的屋脊,上面还有一节一节的木板,孟女士一阵阵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唔,又是一个新世界。
原主的梦想是活出自我,护住妹妹,姐妹俩一起活出自我。
倒是对无良父母没要求,失望透顶,知道讨要不到父爱母爱,愿意做的,也只是远离。
孟青兰叹息一声。
柔弱的姑娘,明明韧劲儿十足,偏偏因为天性纯善,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要她说,这样的父母远离也就罢了,一手带大的龙凤胎算什么?打弟弟妹妹还是得趁早啊!
孟青兰爬起来,身上酸痛感十足,被窝里石楠花的味道让她清晰明白的记起昨儿那点破事儿。
这会儿是因为爷爷过世,孟父,孟石坚带着一家子回来奔丧,她原本跟着父亲在邹城打工兼照顾弟妹伺候一家子,这次也跟着回来了。
原本孟母邱菜花不想让她回来,请假要扣工资,全勤奖也没了。
孟青兰惦记老家的二妹,提前把假请好了,孟石坚跟孟青兰一个厂子,爱面子,不好自己回家奔丧,让女儿顶着不孝顺的名头,镇压孟母邱菜花,拍板让她跟着回来了。
农本地风俗,丧事办完了,最后一晚要请吹手热闹一下,散场饭吃过,长辈们就要撵小孩和没结婚的姑娘小伙回家睡觉,接下来的节目才是最精彩的,荤素不忌,没有下限了。
不巧孟青兰被来帮忙的亲戚灌了一杯酒,稀里糊涂跟村里的未婚小青年李响滚到一起。
原主那一世倒是很快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回家了,后来因为这件事,两三年都没好意思回来,之后妹妹死了,她更没有回来的必要,李响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叫她给睡了。
孟青兰抖了抖皱巴巴的衣服穿上,李响不在屋子里,幸好他两个哥哥结婚早,嫂子们闹着分家,早早把他分出来单过,独门独院,没人查觉。
其实就算察觉了,孟青兰也不带怕的,最多麻烦些,她要活出自我,就从婚恋观开始,作为第一步吧!
孟青兰走出屋子,小院儿不大,养鸡的缘故,贴近院墙的泥巴地没有铺砖,种了两颗老桩葡萄还有一颗开红花的石榴树,树下零星有点鸡粪痕迹。
院门只虚掩着,孟青兰刚刚采了一个纯情少男的真草,毫无心理负担的走了出去,像个拔刀无情的渣男。
此时她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到了爷爷奶奶的老宅,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十六岁的时候离开,十八岁回来,二妹也是从这一年,十四岁,开始村里独居生活,一直到十六岁,遭遇毒手。
还好,一切偶读来得及。
大门敞开着,二叔孟石钢正在跟父亲孟石坚算账,各家亲戚来出的礼金吊金都要各自拿走,以后亲戚们家里有红白喜事,各自去上账,自此一家兄弟就成了两家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