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洛攸宁,几人就齐齐转眼,盯着子煜乐乐呵呵,嘻嘻地笑。
该是想起当年这小子跟在他姐屁股后面,眼巴巴守着,等捡东西吃的模样。
子煜浑身燥热,屁股发痒。就去扯弈玄:“师父啊,到底怎么一回事嘛!”
弈玄正抬手,那茶就奉到;要拉衣服,扇就打起。
见子煜恭恭敬敬,满是希冀,也不好再吊,只得细细说来。
当年慕延烁,慕子瑜两人,使了个“移花接木,瞒天过海”之计瞒过杀手,保全慕子煜性命。
慕延烁身负重伤,迷失雪原。正是那穷途末路之际,却是在那两域交界之处撞见一群北辰天狼,得以活命。
那天狼乃一域霸主,周围有不少族群与暮云国相邻,彼此贸易,更无冲突。
他亮明身份,得到救助,因断失一臂,又闻国内战争正是焦灼之时,不敢贸然回去,只得住下。
见子煜得到照顾,只是姐姐不知所踪,他是坐卧不宁,站立不安。待第三日伤势稍有好转,他便将子煜托付,动身寻姐。
咦!这茫茫雪原,广阔无边,如何能寻?
亏得那天狼鼻尖嗅敏,只在当天就寻到痕迹。那痕迹一路往西而去,正欲追赶,却突逢天降大雪,朔风呼啸,将那痕迹彻底抹去。
正是那心灰意冷之时,他却在处躲雪的山坳里找到自家姐姐。
她已只剩一口气吊着。事后问起,方知是她一路引敌,忽逢有仙人经过,拖住那敌人半刻,她得以逃遁,杀个回马枪,躲在此处。
这二人山坳相逢,喜极而泣。待得姐姐有所好转,就往回赶,要寻子煜。却不想她所遇之人,正是弈玄。
彼时弈玄正带洛攸宁到处寻药。见她被追杀,本不欲插手,以免扯上因果。那群杀手却没长眼睛,要上来送命。
洛攸宁虽不是个侠义心肠,却正是那年轻气盛,撞祸惹事的年纪。她拿住一人,问出因由,就忍不住心里发痒,想要显显威风,亮一亮名头。对弈玄道:“师父,我们帮他们一帮吧。”
弈玄知她心中多是惹事贪玩居多,就随口敷衍:“啊,你若闲不住,就自去。我还得寻药回去。”
却不知他这一放洛攸宁离去,到给自己惹出段孽缘来。
那洛攸宁循迹就走。就在那姐弟二人重逢之时,她也撞见那天狼部落被人袭击。
也是可怜。那天狼部落只因救了慕延烁,遭了无妄灾。那杀手数量众多,又因得的命令是“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到处搜寻。
便是个雪窝兽洞,也要钻进去瞧一瞧,看一看。
慕延烁虽一路抹去行踪,却不知自己身上早就被放了跟踪之物。那杀手随他路线,一路摸到那天狼部落。见那部落弱小,此地又偏,也不管天狼威名,径直下手。
却说那弈玄寻到药,也不去找人,只在山中闲坐,听风赏雪,好不惬意。天将昏暗,风雪又急,洛攸宁走将回来,手里正提着救回来的慕子煜。
弈玄还不知,问道:“你抱的是什么东西?”
答道:“是我弟弟。”
弈玄糊涂不察:“你弟弟,不是在星海陪你父亲?”
洛攸宁答道:“是我在这里的弟弟。”,说着就把那孩子揽在怀里,装模作样要喂他奶。
弈玄见了就笑:“想是你从哪儿来捡来的小兽。怎的,还要喂它奶喝?”,走将过去,见是个人,吓他一跳:“怎的是个人?”
说罢要去抢,洛攸宁却扭身不肯,护得紧:“是我捡的。我既捡他回来,便是我弟弟了。”
弈玄怕伤了孩子,不敢硬抢,知她多是顽性发了,便劝道:“你可养么?”
答道:“既是我弟弟,怎的不养?”
弈玄道:“他正哭哩。”
她道:“想是见到我这姐姐,正高兴。”
弈玄道:“想是饿了。你喂他吧。”
她不曾生育,何来乳汁?只得到处去找。这荒山野岭的,又哪儿来的人?只得找只母鹿,抢了些在嘴里喂他。
她果是顽性大发,抱了一会儿就觉无聊:“师父啊,他不肯睡哩。”
答道:“嗯,想是要尿了。你把他吧。”
她哪里会,就往弈玄怀里塞。
弈玄无奈,他又是个心软的,见那婴儿模样乖巧,心中柔软,就抱着轻哄。
才哄一阵,那洛攸宁又觉有趣,想要来抢,弈玄不让,骂道:“既是你不要的,这便是我的弟子了。”
这两个在山上斗嘴弄儿,那兄妹二人却因丢了孩子,发疯似得到处寻找。
正好找到这山,听得山上有人言语,跑将上来。
慕子瑜见是弈玄当面,忙上前跪倒:“仙师,多谢前日救命之恩!”,又见他怀里抱着自家孩子,双眼垂泪,叩首再谢:“原是仙师救得我儿性命!”
弈玄吃惊,随即暗叫不好,把手一摇:“慢来,且让我算上一卦。”
见那风雪急,他就要以雪做卜。抬头正看,那风雪忽停,云开月现,天清地明,一片洁白。
他不肯罢休,要以明月做卦。正要掐算,忽得云来月隐,又复昏暗,难以得见。
弈玄心更慌,左右见有枯叶三片挂在枝上,伸手要拿,又是一阵风来,只把那枯叶卷上半空,再不落下。
见他如此,三人不解,忙问为何。
弈玄道:“这孩子无运无命,本该早死。却是与我有缘,与我相见,着实古怪。”
那两人听得这话,慌得又跪又拜,悲怆难以:“仙师,我儿健康,还在沉睡,怎的早死?”
弈玄把两人查看,更是疑惑:“怪怪怪!你二人本不该与我相遇,也不该彼此寻见,更不该活到现在。”
又问攸宁:“你寻这孩子时,怎的情况?”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攸宁也觉怪异:“是哩。我到处乱走,却似有冥冥指引,要我去寻他回来。中途痕迹难查,就有野兽跳出引我。我追上野兽,那踪迹又现,如是者三,就被我找到那个天狼部落。里面人早已死绝,却还留这么个孩子无事。”
弈玄听了就骂:“你怎不早说!害煞我也!”
答道:“正是如此,我才认他是我弟弟嘛。”
弈玄无奈,只得认栽。把那孩子递回,说清道明:“此子生来有命,此时无命,即为命定;命中有劫,此时无劫,即为劫定。待得他命定之日,劫定之时,便是他无命有劫之时。不过此时转机尚存。你等可想他活?”
三人都问:“怎的不能活了?”
弈玄道:“他生有残缺,活的一时,活不一世。如今却是有人强行干涉,要你我几人相遇此地,护他周全到候那命定之日。”
三人又问:“怎的能护他周全?”
弈玄是掐了又掐,算了又算,着实不解,心里着恼,忽得生出股子逆反之气,又把那孩子抱回:“便让他跟了我吧!若他能过命中之劫,便放他与你们相聚。若是过不去,我还有手段护他。”
慕子瑜上前忙问:“仙师说得可当真么?!”
弈玄斩钉截铁:“自是当真!你若不信,可自带他回去。若有不测,莫来怨我。”
她自不敢赌,可亲生儿子如何割舍?是哭了又哭,拜了又拜,说不出话。
正等她决断,怀中婴儿忽得啼哭,惹得云涌风起,灵气躁动。
众人忙去看,见那婴儿虽哭得起劲,却是眨眼间面如金纸,唇白无色,又哭又咳,口口带血,声声泣泪。
弈玄忙要取丹药,就见那大雪飘落,月出照地,风卷落叶,不由得冷气倒吸:“转机要过了!”
慕子瑜只得认命,叩首再拜:“只求仙师能护得我儿周全!。”
咦!她这话一说,那婴儿立时就不哭了,雪停风静,云来月隐,风止叶落。
弈玄道明身份,问清二人来历,留下信物,又吩咐道:“此子天命已定,不可再改。在他命定之前,莫来相认纠缠,若是扰了命格,改了进程,便是再难得见了!无论如何,我都能护他周全,你二人无需担忧。”
真个是千叮咛,万嘱咐,又道:“你二人此时因他而活,日后却不知会不会因他而死。若不想他日后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就得忍住一时痛,换来长欢喜。”
那二人听得认真仔细,告知了婴儿姓名,又留下信物为凭,弈玄这才辞别二人,带了慕子煜转回山门。
子煜听到此处,心神巨震,浑身发颤,要问弈玄,却又是心乱如麻,断断续续:“师父!我……我……”
弈玄知他想说,抬手打断,笑起来:“煜儿,你如今得脱大难,逃出生天,已是个完全之人了。为师当年一时气愤,偏想要为你逆天改命。然而到了如今看来,为师也是你命中一环罢了。”
子煜欢喜不已,便如脱了颈上套,松了捆身绳,乐得掉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与我有再造之恩,救亲之恩,弟子感激涕零,永世不忘!”
弈玄忙扶起:“虽是我一时念头,与你相处,却也真心实意。你不光是我弟子,更是我亲手养大,何必如此,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