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之手上的杯盖哐当一声砸在茶碗里,近乎失声地问道:“伯父,您说的可是真的?”
别说他失态,就连姜老太太都被吓到了,“老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明承是西街霍家的孩子,那儿的邻居都认识他,怎么他就与皇室有关系了?”
姜老太太和姜炎之刚看到霍俞烬时也觉得有些眼熟,可没往皇室身上想,毕竟霍俞烬有爹有娘,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是被霍家收养的,他们想不到与圣上相像也正常。
唐正阳摆摆手:“我是看见他与圣上长得像,年岁又与丢失的皇子相当,这才胡乱猜测一通。”
哪怕他是真的在霍家长大,那也不见得就是霍家亲生的孩子。
霍俞烬与当今圣上长得如此相似,必是有什么联系。
“哪怕是人有相似,也不会相似得这么彻底。明承的身世一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跟我所猜测的有几分对得上。”
姜老太太听着唐正阳说话,另一只手摩挲着手腕,摸到手腕上的佛珠,她才觉得安心了点。
片刻以后,她沉吟出声:“我改日差人去西街问问霍家的情况,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他们还好,能稳得住,乔氏已经慌了神:“母亲,要是唐伯父说的是真的,那可如何是好?”
“别慌。”唐正阳忙出声安抚他们:“我方才说那是我的猜测,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谁都知道,皇后娘娘所出的嫡皇子在襁褓中被人偷走,至今已有十八个年头。”
十八年了,哪怕皇室一直没放弃寻找,却也如同大海捞针。
皇后因为此事忧思成疾,常年病着,还每年坚持去大明寺点长明灯。
如今玥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与失踪的皇长子同岁,现在已经被仁德帝待在身边理事,虽然未定下太子的人选,朝中上下都知道,要是仁德帝册封太子,二皇子就是第一人选。
仁德帝之所以一直没立太子,除了还未确定二皇子是否能够担得起大任以外,还抱着一丝皇长子能找回来的希望。
哪怕皇长子找回来不堪为储君,那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不太妙,堂堂嫡出的皇子,到咱们家做了上门女婿,这对皇室来说,岂不是奇耻大辱?”乔氏的额头逐渐冒出冷汗,她用手帕擦了擦。
普通人家的男子做了上门女婿都觉得丢脸,更别说官家了。
他们现在虽说当时霍俞烬做镇北将军府的上门女婿只是玩笑一场,可当时话也放了出去,两人成亲以后也一直住在将军府,官家要是追究起来......
再往下,乔氏就不敢再想,生怕想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姜老太太端了一杯茶递过去给她:“慌什么,如今还没断定是不是呢,你就慌成这样。要是查清楚明承当真是当朝皇子,你岂不是要吓晕过去?”
乔氏接过茶碗苦笑一声:“母亲,明承是当朝皇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成了我们的上门女婿啊!”
要是霍俞烬当真是皇子,他们顶多是将女儿误打误撞嫁给了官家做儿媳妇,可如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正阳突然说:“阿宝和他成亲这么久,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姜老太太:“不太可能,兴许连明承自己都不知道。”
姜炎之长呼一口气,站起来说:“与其咱们在这儿猜来猜去,还不如我找个机会去西街查一查。附近的邻居对霍家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也许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姜老太太让唐正阳回客院休息,又吩咐乔氏安排靠谱的心腹去西街查探。
“你就别去了。”她对儿子说道:“等你唐伯父休息好了,你就带着雪溶和那几个人去面见圣上。这样阴险狠毒的狡诈之人,能多活一天,都是对被冤屈之人的不公。”
姜炎之点头应了,“但是,阿宝让我们去找的余老七和肖丛越还未赶到,廖千户早已病故,又没留下任何血脉......”
之前姜莳就告诉他们,被抢了军功的人里都有谁,早已安排人去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姜老太太低声呢喃:“快到了,约莫是在路上。”
作恶多端十多年的晋阳侯,总有一日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余老七和肖丛越来得很快,他们一开始得知镇北将军府的人要替他们出头还不信,甚至还吵着将人赶走。
余老七是看尽了世间的冷暖,当初他军功被抢时没人为他出头,过了这么多年才有人冒出来说要还他一个公道,这别是温石柱那条毒蛇想出来的招数,就是为了弄死他。
肖丛越不在乎被抢的军功,可他的清白和名誉被毁,这么多年来背着奸污良家子的罪名,除了家人相信他,旁人都视他为洪水猛兽,这让他如何解开心结?
也不知道姜炎之派去的人是如何劝说的,最后到底还是将他们劝上了来京的路。
余老七是只身一人前往的,肖丛越则是拖家带口,抱着死也要死在一块的决心一同赴京。
姜炎之在看到余老七和肖丛越时,被他们身上的苍凉感震惊到,他们两人哪像正常的壮年男子,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冲二人深深拜下,口中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们受委屈了。”
余老七和肖丛越急忙避开,伸手要来扶他:“将军言重了,我们虽然受了委屈,有将军为我们主持公道,也不算白活一场。”
姜炎之让他们坐下,又吩咐人上茶,小心翼翼地问余老七:“余老弟,你这眼睛可找大夫瞧过,还有得治没有?”
余老七听出他话里的哽咽,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向他:“将军宽心,我是废了一只眼睛,但还留下一条命不是?眼珠子已经剜了出来,没救了,能留下一条命我已很知足。”
“为何不见弟妹和孩子们一同上京,别的不说,住的地方还是有的,让弟妹和孩子们在京城逛一逛也好。”姜炎之看了一圈,没看见余老七的家眷,像是只身一人上京的。
余老七笑着回答:“我媳妇胆小,一辈子没出过县城,让她来京城怕她吓破了胆儿,我叫她在家里照看着,等我处理好京城的事情,自然会回家与她们相聚。”
他当年负伤回家,又没了一只眼睛,方圆十里的姑娘没人愿意嫁给他,后来他媳妇吴娘子嫁给了他。
吴娘子是个寡妇,嫁人才两年,男人就被老虎咬死了,留下她和孩子相依为命,经人介绍认识了余老七。
她是个善良的女人,没有嫌弃余老七没了一只眼珠子,嫁给他以后处处照顾得周周到到,家里家外一把抓,让余老七受伤干涸的心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