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而复生,回到他的身边,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
虽然,他已经等了十二年……
小路随寻到路昂这边,却见路昂手中攥着一封加急的信,无声地呆立于院中。
“爹。”小路随唤了他一声。
路昂如梦初醒般缓缓地转头。
见是他,路昂捏起了信,冲他笑一下:“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小路随看到路昂此次的笑里隐隐有泪光。
“你今日的生辰,我不陪你了。”路昂道,“每年今日亦是你娘亲的生辰,我要去陪你娘亲。”
这一刻,小路随清楚地意识到,他等不到了……他再也等不到娘亲死而复生了……
-
路昂快马加鞭半月赶到边境时,却已经找不着黄清若了。
据闻是比路昂快半日抵达的梁京白带走了垂垂危矣的黄清若。
多年来他们各自都安排了人守在边境,随时汇报黄清若的情况。
但路昂的情报网的传递速度,的确不如梁京白。
半月前他们收到的消息内容都是一样的:黄清若体内的那只蛊虫已开始啃食黄清若,留给黄清若的时间最多仅剩一月。
消息传到京中便费了七日,赶去边境的路途又费了半月,路昂算过,他和黄清若能相处的时日所剩无几。
如今却连这所剩无几的时日都被梁京白剥夺。
梁京白此次是带着黄清若强行离开的,无论路昂留在这里的手下抑或南蛮留在这里的手下,统统被梁京白带来的人打成重伤。
彼时路昂的手下和南蛮的手下双方联手,倒是也将梁京白那边的人重创。
可梁京白就是成功带走了黄清若。
谁也不知带去了何处。
路昂等来从南蛮过来的巫医之后,才通过巫医手中的蛊虫罗盘追踪到,梁京白似乎带着黄清若朝京都的方向去。
是要让黄清若落叶归根……?路昂不清楚梁京白的想法,他只知道他也想见黄清若,他要找到黄清若。
由于中间差了两日,且梁京白的速度也很快,故而路昂无法再如十二年前那一次,顺利地追上他们,总是和他们差着距离。
直至第七日,蛊虫罗盘发现,黄清若的位置不再变动,停留在一座山里。
隆冬时节,冰天雪地。
路昂不认为梁京白是在此处有任何的安排,只觉得预感特别地不妙。
冒着漫天的风雪,路昂带着人尽力地搜寻。
隔天他们发现了被困在风雪中的丹拓和几个梁京白的手下。
从丹拓的口中,路昂的预感得到了验证:他们的确是临时停留在此地的。
既因为天气的缘故,他们无法再按原计划继续往京都赶,亦是因为黄清若马上要不行了。
梁京白背着黄清若独自进了山里,没让他们跟着。
梁京白料到了路昂会通过黄清若身上的蛊虫找到这里,交代丹拓届时和路昂汇合,跟着路昂自然就能找到他和黄清若之所在。
丹拓没说的是,梁京白还交给丹拓一个锦囊,告诉丹拓,等之后他们和路昂一起在山中寻到他和黄清若,丹拓再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
可丹拓太担心梁京白了,所以在被风雪困住的那阵子,悄悄地提前打开看过。
锦囊里,是梁京白说,务必将他和黄清若二人的尸体一并带回京都,交给梁衡,梁衡会知道如何处理。
二人的尸体——丹拓如何还能猜不到,梁京白要做什么……
-
赶在风雪飘摇之前,梁京白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山洞。
这里是他某一年闭关的地点。
“某一年”是哪一年,他自是记得清楚。
该是……她遭遇几个贼人的那一年,是她恨他的最初的缘起,亦是自那时起注定了他修行的终点。
快二十年了吧?
以前他留在这儿的东西,大部分还在。
他铺开柔软的被子,将厚实的披风包裹住的她放好在上面,他转而去抽出些柴简单地生火,否则洞里太暗,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火舌燃起,火光耀目。
“冷,还是热?”梁京白轻声问着她,给她解开披风。
沉睡中的她并未出声回答他,但无妨,他能摸到答案——
她的手很凉,比他这只冷血动物的手还要凉。
不仅凉……皮肤一如枯槁的树枝,满是褶皱凹凸。
梁京白往上撩开一些她的衣袖。
前几日他在她身上看到的那处腐烂,又蔓延开不少。
“没关系,你还是很漂亮。”梁京白拉回她的衣袖,又将皮肤重新为她系上,“冷就多穿点,不脱了。”
遮挡住她身上的全部皮肤之后,其实她看起来和以前毫无区别,因为她的面庞始终是完好的。
甚至她好像永远停留在了中箭的那一年。
十二年过去了,他都生出了些许白发,她却还一点变化也没有。
抚了抚她的脸,梁京白从他随身携带的针灸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纸包。
他拆开纸包。
纸包里是研磨过的细细的粉末。
量不小。
比以往他淬在燃香之中的要多。
梁京白慢条斯理地将其吞咽入腹,随后侧躺下去,躺在黄清若的身边。
凑过去,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已经感觉不到她的鼻息。
他扣于她腕间的手指,则尚能摸到她十分微弱的脉搏。
但……他其实无法分辨,是否他的错觉。
无妨……无妨……
梁京白紧紧地抱住她,闭上眼睛。
“别怕,小七,六哥在,六哥会一直陪着你。只是你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等我。请你一定要等等我。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呼呼的风声穿过山洞的缝隙。
逐渐模糊的意识里,他听见黄清若回答他了。
“好,六哥。”
不仅听见,他还看见了。
看见了很多东西。
看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和她并排着坐在一条奇怪的船上,面朝瑰丽的夕阳和晚霞,望着一座逐渐远去的荒岛,他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她如此这般回答他。
场景一转,依旧是陌生的地方,他们身处一个奇怪的房子,穿奇怪的衣服,她的小腹明显地高高隆起,他蹲在她的身前,耳朵贴在她的肚子航仔细倾听。
场景再一转,天朗气清的秋日,他和她坐在草地上,面前是两个孩子一起放风筝。
一个孩子分明是小路随。
另一个孩子则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