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黄清若告诉单明典,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圣上会下旨让黄清若给管乐公主送嫁。而她打算,到两国边境之后,不再回京了。
带着小路随一起。
小路随是路昂的儿子,也是单家的孩子,黄清若这样擅作主张要将小路随从京中带走,的确很自私,但黄清若没办法跟单明典解释具体原因,只能告诉单明典,继续留在京中的话,对小路随的安全是个威胁,她需要带着小路随去躲灾。
黄清若很后悔,后悔相信了梁京白四年前的承诺,以为真的和梁京白两不相欠、一刀两断了。所以这几年黄清若才有恃无恐地和小路随一起生活在京中。
当初她考虑的是,原本她是要在生下小路随之后离开的,小路随和她没有关系,本就应该跟着路昂和单明典生活在京中。因为路昂的死,她改变主意,决定陪伴在小路随的身边,那么也该是她跟着小路随留在京中,而非她带着小路随离开。
何况京中能提供给小路随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小路随也有单明典、努努和尹主簿这些亲人。否则她一个孤身的女人带着他,非但无法保证他的基本生活、照顾好他,还容易遇到危险。
万万没想到四年后的如今,她会被梁京白逼至如此境地。
“不是我不相信您能保护好随哥,而是……”黄清若深呼吸一口气,“而是我的错,我给随哥带来的危险。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
她甚至连此次计划都心里没底,只能拼尽全力、奋力一搏,总得试一试。她真的不愿意将现在腹中怀的孽障生下来……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计划失败后她被梁京白捉住,彻底囚禁起来,永无天日,再也见不到小路随。
再也……见不到小路随。
在单府接走小路随的时候,黄清若用力抱了抱他。
小路随的感知能力素来超强,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他也仿佛与她连了心,读懂她的情绪,软乎乎的小手回抱住她,还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娘亲不害怕,随哥在娘亲身边,随哥会保护娘亲。”
黄清若的一颗心被他熨帖得暖烘烘:“你比你爹爹更能给娘亲带来安全感。”
小路随立马“嘘”一声道:“娘亲偷偷夸随哥就可以了,千万别被爹爹听到,爹爹会打翻醋坛子的,随哥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黄清若不禁微弯了唇。只是转念思及小路随一心记挂着的爹爹,此时失了记忆又身处敌营,她又心惊胆颤地满怀心事。
小路随正好拿起了黄清若收到的那份面具,爱不释手,询问黄清若从何处得来。
黄清若没有说是南蛮国使臣送的,毕竟面具真正的主人应当是路昂。
但黄清若也没有告诉小路随,面具曾经由路昂戴着。
她只道是管乐公主不知道哪儿来的,小路随喜欢的话,就拿去玩。
而关于路昂为何变成了南蛮人、乐师送来面具是否是路昂真实身份暴露等等的忧思,压在黄清若的心口,与梁京白逼迫她生孩子一事,混在一块,使得黄清若彻夜难眠。
翌日清晨,黄清若被更加强烈的孕吐弄醒。
没休息好又因怀孕带来不适,黄清若未能起得来床。
她房门紧闭,不允许绿枝等府中任何人擅自来打扰她,怕被他们瞧出她的异常。
可她一个上午不出门,又耽误了她为逃跑计划做准备。
她在床上,被子掩面,重压之下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眼泪,安静地一直流。
晌午前黄清若还是起了床。再不起床,不仅小路随要担心,其他人也得惊动。
她让绿枝弄了两颗鸡蛋来给她敷眼睛,眼睛有些浮肿,又让绿枝多用些脂粉替她盖住。
绿枝也不敢多嘴问她为何如此憔悴,但一直以来府中上下仆役的惯常的想法都是夫人和大将+军伉俪情深,自从大将+军英年早逝,夫人日日思君日日忧。
午餐时,和小路随在一块,黄清若才重拾了几分笑意。
黄清若感觉得出来小路随今日是有意逗她开心。
或许小路随自己也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但黄清若猜到也有奶娘和丫鬟的推波助澜,定是他们在小路随面前也提及她的不利爽,暗示小路随给黄清若宽宽心。
所以餐后黄清若跟奶娘和丫鬟交待,以后别再如此,她知晓他们是关心她、是好意,但她想尽可能避免影响到小路随。
他该永远开心快乐。
那些她的孩童时期所未能得到的,她希望小路随能够全部拥有。
只剩下两天的时间,黄清若焦心地在等圣上的旨意。照理说昨夜太后答应了,应该不会再反悔,而倘若太后一时忘记了这件事,管乐公主也应该会帮忙提醒太后。
结果当晚黄清若等来的是尹主簿。
单明典让尹主簿过来走一趟的。
那会儿黄清若本来都要睡了,尹主簿来得焦急,黄清若猜到是顶要紧的大事,预感不太好,生怕是她摆脱单明典的事情出了岔子。
待尹主簿讲出来之后,却并非此时,但更加远超黄清若的预期。
“……没、没有搞错吧?”黄清若万分错愕,错愕得都结巴了。
尹主簿同样如热锅上的蚂蚁,说是单明典得到的风声,千真万确,南蛮国那边制定了和亲人选,选的正是黄清若。
“为何?”黄清若震惊而费解,“为何指定我和亲?”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寡妇,不具有任何的份量,如何能代表大霖国去和亲?南蛮国那边又如何会要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无价值之人?他们的颜面何存?
尹主簿告知,南蛮使臣给大霖的理由是,他们来之前,南蛮国的大巫师做过法,给小皇子算出了一个命定之人,符合要求的和亲女子,不仅能助力小皇子的命格,而且能佑南蛮国运昌盛。
使臣们寻寻觅觅发现,黄清若便是大巫师算出的人,一方面黄清若的生辰八字完全符合,另一方面,黄清若昨夜在宫宴上和大虫的接触,也证实了黄清若与小皇子的缘分不浅。
虽然太后和圣上皆笃定,此乃南蛮国编出的谎言,南蛮国真实的目的并非如此,但的确已经在考虑,将和亲的人选换成黄清若。